李东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北。
电话那边的声音响起，点燃了李东的记忆。
“哥，怎么了？”
李大山也是一下子就在座位上坐直了，他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车北手中的电话，嘴角抽动情不自禁地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膝盖。
卢学和马方已经是脸色青寒，退一步让到了后面，而马方更是深深地看了郑丰一眼。
他没想到，这个郑丰居然有这么有能量的亲戚，可是看样子，他自己还不知道？
郑丰怎么可能知道，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味来呢，现在在他眼前，两个执掌大量资源的大佬竟然因为李东而特意通了话，这让他想破天也想不通啊！
就李东，一个不学无术的高中小破孩？
凭什么？凭什么他出国勤学多年，却比不上他这个弟弟？郑丰在心中呐喊。
李慧玲郑安成两人是汗水打湿了额头，想起之前他们对李东父子的傲慢，现在心中是忐忑不安，他们的那点小成就，在人家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啊！不知道之前李东在心里怎么嘲笑他们吧！
而郑丰的小女朋友，此刻也是正襟危坐，动也不敢乱动一下，这种场合，她也就是看看，一脸的生死未卜。
周围的食客也是一声不吭，听着李东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车北看了一眼李东，没和车马废话，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
“程家闹事那天，牵扯到了凯旋酒店的一个员工，伤了人家的腿，他今天来找了。”
“他儿子，惹不起。”
一听到“程家”二字，另一边的车马声音立刻就变了：“程家？别和我提程家！多少年了还有人来闹，当年怎么解决的，是什么结果，那就是什么结果！还他儿子惹不起，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谁他妈惹得起我车马？”
人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脾气上来的太快了！
不只是车北，旁边的卢学马方也猜到了会是这么一个答复，程家那是车马的禁忌，不然他们之前也不会那么大反应了！
车北也猜到了会是这样，都多少年没人在车马面前提起程家了。
李大山在李东身后，聚精会神地听着车北的对话，听到车马在听筒里面那高高在上的语气，铁青着脸，气得直打哆嗦！
而李东的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不变的淡然，但是这种淡然，让车北看上一眼就心生忌惮。
但毕竟对方是他亲弟弟，多少车北还是偏向一些的。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对车马说：“我们在凯旋，你现在过来一趟，你必须这么做。”
他的语气已经有很浓的提示意味了。
“那人在你身边？这么护着，是你的人？我告诉你，就是谁也不好使！让他们滚蛋，别想从我这混到一个子儿！”
言罢，车马直接挂了电话。
车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涉及到程家，涉及到车马心底最大的耻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的了。
可是李东这边该如何交待呢？
沉吟了一下，车北迎上李东的目光，开口道：“东子，这事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咱们商谈一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车马绝无二话，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人你也清楚。”
车北的话让周遭的众人都是惊愕不已。
什么要求都能提？绝无二话？这也太给面子了吧！这人到底是谁啊？
大姑一家在旁边听得都快眼红死了，能在这春水市得到车老板这样的许诺，飞黄腾达根本不是问题啊！
那郑丰，会不会也因为这层关系而不会被辞退，反而得到升迁呢？
他们着急地看着李大山，希望他赶紧趁这机会和车老板提要求。
李大山的心思却根本都没有放在这上面，他听到电话里面车马那不可一世的话语，低下了头，只觉得印堂处一股阴霾飘荡。
这时候，站在他身前的儿子突然笑了，这坦然的笑声，让李大山抬起了头。
只见李东昂然而立，面对着车北殷切的表情，说道：“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车马过来，站在我父亲面前给他道歉！”
车北脸色变了，他说：“东子……”
李东逼视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他做不到，是吧。”
车北不说话了。
“今晚你爸爸大寿，我一定拜访。”
李东哼笑一声，然后回过头，对李大山说：“爸，咱们走。”
李大山看着儿子，片刻，猛地站了起来：“走。”
父子二人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车北还站在原地，看着李东刚才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了下来。
陈卡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车总……”
“走！”车北冷喝一声，然后转过身，带着无比的震怒，大踏步向酒店门外走去。
陈卡跟上。
这些重要人物离去，酒店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包括许多其他区域的食客也都知道了车北亲临的消息，还听说最后是怒气冲冲地离开的。
卢学和马方也知道现在事情大条了，复杂地看看郑丰一家，也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便走开了
而郑丰四人，有一个算一个，此时都是呆立当场，他们这才算知道，在人家面前蹦哒了半天，其实在人家眼里，才是蚂蚁都不如的存在。
今天过后，他们对李东一家的印象将彻底改写。
出了酒店，父子二人打了一辆车，前往火车站。
沉默。
好半晌，李大山才从方才的愤怒当中清醒过来，开始担心起儿子来：
“小东，你和车老板那样……”
李东摇了摇头：“爸，你把心放回肚子里面，先送你回D县，今天晚上我要晚点回来。”
“难道你真的要……？”李大山担忧地问。
“嗯，该拿回来了。”李东说，语气坚决。
李大山看着儿子的状态，咂了咂嘴，放弃了劝阻。
儿子现在，比他更加有本身，也看得更远，就由他去吧。
李东摇下车窗，过往的风吹打着他的刘海。
车北刚才的话在其他人看来，那是给足了李东面子，其实不然，只要车马不现身，那这面子就算是折了。
但面子不面子的，李东不在乎这个，他也知道那个什么车马是不会出现的，这人的性格很傲，以他将李东父子视如蝼蚁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电话就跑过来给他们道歉呢？哪怕这个电话是他哥哥打来的。
而车北当时的态度，也并不是多么坚决，他也是有着商量李东的意思，把事情大事化小。
但这事，容不得商量。
那场飞来横祸，让年富力强的李大山失去了一条腿，也让当时那个已经跌入深渊的家庭雪上加霜，若不是有了李东重生带来的力量，作为小人物的他们父子，或许要忍着这口气，到死不得偿！
李东抬起手，轻抚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又迅速被风吹乱。
他靠着摇开的车窗，看着路旁飞速倒退的行人和建筑，喃语：
“不是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