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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彧短暂犹豫之后,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李灵运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你打算到何人麾下效力?”

“小师叔。”

李从彧弱弱应了一声。

“嗯?他什么时候把你拐跑的。”

李灵运是真有些惊讶,因为他压根没想过李从彧要效忠的人竟然是朱平安。

这倒不是他小看平安。

只是,以李从彧这小子的条件,现在加入朱平安那里,就和白手起家差不多。

他那师弟看着豪爽,但公私分得最清楚了。

这小子可别想着能有特殊的照顾。

李灵运眉头微蹙,再次确认:“平安干的可都是要命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

“弟子想好了。”

李从彧在话说出来之后,原本的彷徨就散去了不少。

他正色抬头:“师伯是名满天下的青岚公主,弟子若是想给她做女婿,只靠家里是万万不够的。我相信小师叔能带领我,直至我配得上念念……”

李灵运听到这话,难得陷入了沉默。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凭心中的一口气,就敢独自提剑杀上京师的意气少年了。

接近四十年的人生,再冲动的人也会生出几分理智。

若是还当长辈,那么在论及后人就容易多愁善感。

李从彧看到的是不可限量的前程。

然而李灵运的双眼,早已被沿途的荆棘与刀光所阻塞,知道这又是一场流血的命途。

他想,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

外面的世界打得天昏地暗,李灵运常会自我安慰,说那是太平之世必要的牺牲。

只要熬过去,就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后头。

但轮到李从彧这里。

他却是生出了想把这小子绑起来的打算,然后厚着脸皮上门去求师姐答应这件婚事。

徒弟娶了心上人,从此就死心塌地在山上过这安生的日子。

这一生不一定有多么精彩,但至少战火再也追不上他们了……

想到这。

他的双眼一阵飘忽,整个世界像是在天旋地转。

李从彧很快看出了师父的情绪不对。

他刚要上前,耳边就响起了李灵运的声音。

“好。”

李从彧一愣,目光再度落到师尊的身上,发现那双眼睛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仿佛先前的飘忽只是他的错觉。

他下意识问道:“好什么。”

“师父准你去了。”

李灵运来到李从彧的身前,然后弯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正色道。

“从彧。”

“徒儿在。”

“答应为师,凡事不要逞能,一定要让自己活着回来。你还有师父和爹娘在这世上,别做丧良心的人。”

李从彧本来觉得自己长大了,懂事了。

他就像小师叔一样,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觉得师父也一定会为他而骄傲的。

可是此刻。

李从彧看着面前的师尊,他那张在儿时看来还清新俊逸的脸孔,如今看着竟也初具了几分沧桑与骨感。

本来觉得习以为常的东西。

直到快要失去了,才会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给爆发出来。

李从彧想起了与师父相处的点滴,不由一阵酸涩涌上,却全部堵在喉咙里,叫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红着眼睛,再没有了先前的坚定与倔强。

李灵运淡笑着看他,然后两条胳膊一左一右,将这小子给抱住,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

“你走之后,这山里就要安静了,为师心里其实还挺舍不得的。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师父永远都会支持你。”

“师父,我……”

李从彧终于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李灵运也忘记了二徒弟趴在自己肩上哭了多久,反正这没心肺的笨小子,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将这小子扛回了屋里,放在床上,然后四顾这屋里的杂物。

或许是习惯了。

本来想着让这小子自己收拾,但是等李灵运回过神,屋里的大小包已经被他分门别类放好了。

也罢,做就做了。

只希望这等小子醒来,可别觉得这是做师父的在赶他走。

念及此处,李灵运不由失笑。

他小心将门掩上,听着小徒弟发出的均匀呼吸声,直至最后一分缝隙合上,方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不知不觉。

他就来到了曾经师父的房前,这里早就没人居住了。

李灵运摘下那柄挂在门上的太平剑,双手将其抱在怀里,然后靠着紧闭的大门坐下。

这空气里像是还飘着师父的气味。

他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等到左右无人了。

尤其是徒弟不在身边,他这才红起了眼睛,把太平剑也抱得更紧了。

“师父,我不想教徒弟了……”

李灵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自己现在是剑池之主了,是武林神话了。

他还是师门里现在最年长的男丁。

不仅要给弟子做好榜样,还得成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因为师父是一个名,也是一堵墙。

哪怕摇摇欲坠了,在旁人眼里还是要表现得坚不可摧。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走到他身旁,起初像是蹲下了,然后学着李灵运的模样,也在门前坐了下来。

本来,他以为这人是李狼。

直到睁开双眼,才发现是盘着头发的黄三丫。

四目相对,她将准备好的湿巾递过来。

“擦擦吧,或者你继续。我已经让煦儿把李狼支走了,山里现在没人。”

李灵运没有回答,但还是接过了湿巾,把脸上的泪痕给抹去。

黄三丫像是坐累了,索性又蹲了起来,目光与李灵运一样,望向远处。

“你现在不想说话,那就我来说。”

“是从彧那小子与煦儿说了,自己想到明教去闯一闯的事情,而且盘算着今天与你当面挑明。”

“我知道像李小先生你这样温柔的人,肯定是不会拒绝人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彧他平日里闹腾归闹腾,但也正是这样的皮娃子离开,才最叫人舍不得。”

“所以我说,李小先生肯定不太好受,因此来陪陪你。”

“当然了,你要是嫌弃我这黄脸婆,年老色衰,又不如人家黄花大闺女说话讨喜,那我转头就走,只当这好心是喂了驴肝肺。”

说着,黄三丫作势就要站起。

李灵运抬手将她按住,又坐了回去,无奈道。

“我何来的资格,去嫌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