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花白胡子的老者见状,心急如焚,全然顾不上往日的尊卑规矩,“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声喝道:“殿下,万不可莽撞行事啊!”
徐诚之满脸阴鸷,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眼神中满是惊惶与不耐,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紧张。
“你让我如何能淡定?那徐澜之从大理寺提了姜大,还单独审了一个时辰,如今又进宫去了,定是已审出了当年之事,我若不走这条路,便是死路一条了!”
此时的他,心慌意乱。
大理寺,姜大,单独审讯了一个时辰,出来时脸有笑意,还有那怀中的卷宗!
徐诚之两眼恨得发红,咬牙切齿:“早知道,五年前就该杀了姜大!”
老者微微摇头,长须飘动,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老臣明白您的担忧,但您且细想,没有圣上的旨意,军队哪怕挪动分毫,那便是谋反的大罪啊。这天下,终究是圣上的天下,岂容随意兵戈相向?”
老者苦口婆心地劝着徐诚之,试图让他镇定下来,让理智回笼。
“殿下,老臣知晓您此刻心中忧虑,但切不可冲动行事啊。如今您只是猜测七皇子从姜大口中拷问出了什么,万一他只是虚张声势,唱的是空城计呢?”
徐诚之却像是被触及了逆鳞,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他提高了声音反驳道:“空城计?哼!人人都瞧见他怀里揣着卷宗,那模样岂是作伪?若他真的已将真相拷问出来,待他面见了父皇,一切都来不及了!到那时,你我都将万劫不复!”
他的眼神中满是惶恐,脚步也不自觉地在厅中来回踱步。
众人被他这番话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徐诚之每走一步,都似乎踏在他们心头。众人面面相觑,诚惶诚恐。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苦劝道:“殿下,您且冷静。圣上一贯不喜欢七皇子,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就连赐婚,也不过只赐了个庶女给他做正妃,如此待遇,可见一斑。圣上又怎会轻易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您这般贸然行动,反而可能先暴露了自己。”
老者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徐诚之,让他停下那慌乱的脚步。
谁知徐诚之猛地一挥衣袖,将老者的手甩开。
他像是被触及了心中最痛之处,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狠狠地盯着老者,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关节泛白。
“你知道什么!”他咬着牙,压着自己的愤怒,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老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但仍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老臣虽不才,但也是一心为您着想。此刻冲动,只会陷入绝境啊。”
徐诚之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漩涡,对老者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思绪飘回到了儿时的御花园。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御花园中繁花似锦,如一片五彩斑斓的锦缎铺展在大地上。各色花朵争奇斗艳,红似火,粉如霞,白像雪,微风拂过,送来阵阵馥郁花香。
他原本是被御花园的蝴蝶吸引,跟着蝴蝶一路追到假山深处。却无意间瞧见不远处,宸妃娘娘身着一袭茜素红的罗裙站在花园中。
他那时候还小,只觉得宸妃娘娘是后宫中最美的女子。她容颜绝美,裙角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仙子下凡。此刻的宸妃娘娘正望着花园中的两个人,笑得开怀。
花圃中,父皇身姿挺拔,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怀抱着幼小的徐澜之,婴儿粉嫩的小脸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一般可爱。
父皇的脸上满是宠溺,不顾皇家‘抱孙不抱子’的讲究,将徐澜之高高举起,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轻声笑着,带着他在花丛中穿梭。
徐澜之那清脆的笑声在花园中回荡,宸妃娘娘温柔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爱意与满足。
幼小的他躲在假山之后,眼里满是羡慕与渴望。他多么希望此刻被父皇抱在怀中的是自己啊。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想要从假山后走出,融入那幸福的画面之中。
就在他即将现身之时,父皇与宸妃娘娘的轻声细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父皇的声音温柔而深情:“爱妃,你是朕此生挚爱,这宫中女子虽多,可朕的心只在你一人身上。为了这江山社稷,朕不得不迎娶他人,可朕向你保证,将来这皇位,必定会传给澜之,让他继承朕的大业,护你母子周全。”
徐诚之停下脚步,他本能地觉得,这三个人似乎才是一家三口。而自己,似乎是多余的那个人。
徐诚之当时年幼,并不全然理解这话中的深意,只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他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母妃的宫殿,在晚膳时,母妃亲自喂他用膳,可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母妃,父皇说,什么皇位,什么大业,都是什么意思啊?”
徐诚之心里失落,遇到疼他爱他的母妃,便将御花园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徐诚之神色阴郁,他还记得当时母妃的反应。
母妃手中的碗筷瞬间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可没过几日,宫中便传来宸妃娘娘暴毙的噩耗。整个皇宫被一片哀伤与阴霾所笼罩。
而徐澜之,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父皇的宠爱,被丢入了冷宫,那曾经的欢声笑语,幸福温馨,都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
他本以为,宸妃娘娘殁了,父皇移情别恋了。可他越长大,越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幼儿,又如何能在冷宫之中活下来,又顺利地长大?
等到母妃意识到不对,接连出了几次手,不过只是叫徐澜之受了几次伤,中了几次毒罢了。
他却每次都能挺过来。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次次如此,难不成还是巧合不成?
就在母妃准备一击必中的时候,徐澜之竟然被父皇一道口谕,指给了高淑仪做养子。
从此,他便搬进了高淑仪宫中,而高淑仪,则一跃成为宫中唯一一个养育两个皇子的嫔妃,加封高贤妃。
而母妃则只是唐昭仪。一直到了他成人出宫建府,母妃还只是唐昭仪。
自此,母妃的眼睛则盯上了贤妃和五皇子。
人人都说,父皇最爱的儿子是他徐诚之,可午夜浅眠的时候,儿时听见的那些话,却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小的时候他不懂,长大后才明白,一直以来,父皇选中的人都是徐澜之。
从来都不是自己。
徐诚之轻声笑起来,众人瞧见他眼中的绝望和癫狂之色,纷纷心慌起来。
就算父皇知道了他谋逆一事又如何?只要徐澜之死了,父皇就没了属意的继承人。
至于五弟,废物一个,就算娶了云滇总督的嫡女又如何?云滇总督远在西南,千里迢迢,等他赶来京城,什么都晚了。
到时候他和定国公便能一举成事,踏平京城!
徐诚之眼中早就没了那些幕僚的身影,他叫来润祥,口气却是淡淡的。
“不要叫徐澜之活着从宫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