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韩琪真眼睛都还没来得及聚焦,看清眼前的情形,下一秒他的眼睛便再一次失焦,遥遥地看着不确定的远方。
和当初飞腾的模样,一模一样。
“你是谁?”
景星完全没想到淮序第一个问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一时间不禁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确实,与天魔族有关的话,谁也说不准现在韩琪真还是不是真正的韩琪真。
然而这么简单的问题,韩琪真都没能立马给出答案。
他像是在挣扎一般,脸上的迷茫变作了惊恐,最后一点一点趋于平静。
只是这样的变化,便让景星瞬间明白,这里面真的有蹊跷。
果然,平静下来的韩琪真开口说话了,可是一开口,居然是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听起来很迷茫,像是没有根系的浮萍,连说话时都有种说不出的迷茫。
“我是韩琪真……吧,不对,等一下,我还是韩琪真吗?”
另一个声音,却明显是另外一个更加疯狂的男音:“我瞿麦可是伟大的天魔族,是殿下近前最得脸的存在,小小龙族,居然敢拒绝与我融合。”
景星听懂了:“韩琪真被这个叫瞿麦的天魔族夺舍了,但是他的神识并没有完全消失,还有残存的一缕意识。”
“韩琪真,你还记得你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这一具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后,淮序问话时便特意喊出了韩琪真的名字。
这一次,便只有那个虚弱的声音作答了。
“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我记得是我忽然被魔族袭击,幸亏淮序之前送过我一片护心甲,我才勉强保住一命,但却昏死过去。”
这应该就是金驰说的,金宝捡到重伤的韩琪真的事。
“之后呢?你又遇到了什么事,韩琪真。”
为免那个天魔族的出来抢答,淮序每次提问的时候,不得不加上准确的称谓。
韩琪真的声音越加显得迷茫了几分:“然后我就开始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个男人站在远处看着我,我的身前像是站了很多很多的人,他每走近一步,便会杀掉一个我前面的人。”
“我从梦里惊醒,便看见一个十分美貌的龙族女子在照顾我。”
“但没多久我又昏睡了过去,甚至时间越来越长,大概是这次的伤太重了,所以我就想要回落星渊疗伤,顺便带这个遗落在外的龙族女子回去。”
“但是那个噩梦并没有结束,只要我陷入昏睡,我就能看见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他依旧在向我靠近,而且越来越近,在我回到落星渊的那个夜晚,他终于杀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我便再也没能醒来。”
淮序听到这里,神色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忍。
毕竟,真正的韩琪真,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故人,还是一个帮助过他两次的故人。
却没想到再相见,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瞿麦,你是何时夺舍韩琪真的?”
和韩琪真不同,瞿麦是一个十分张狂的存在,哪怕是在真言术之下,他的语气也比一般人要丰富很多。
“夺舍?被我们选中分明是他的荣!若不是那护心甲护住了他的神魂,哪里有后面那么多事情,害得我不得不利用他昏睡时,潜入他的神识里,一点一点制造恐惧,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夺下这具身体,殿下一定对我失望透了!”
景星叹气:“果然,那些梦并不是巧合。”
那是韩琪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取舍的过程。
光是想想韩琪真重伤期间,还要每天梦到这些,看着危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毫无办法,就觉得恐怖和窒息。
“瞿麦,你口中的殿下,是谁?”
“殿下当然是嘶……啊啊啊啊啊啊!”
瞿麦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剧烈地抖动起来,下一秒,“韩琪真”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昏了过去。
“又是飞腾那样。”
景星上前去,再次把人弄醒。
“看来,这个名字是不可说的禁词。”淮序说到这里,眼睛微微眯了眯。
“想要接下去问吗?”
“……让我再和韩琪真说一句话吧。”
景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为何淮序这么说。
韩琪真的身体里,虽然还残存了他最后一丝意识,但那只是一抹不甘的执念罢了,连残破的神魂都算不上。
那已经不是韩琪真了。
只是他的不甘、遗憾等各种想法的聚集体。
脆弱到甚至不用他们再做什么,很快也会彻底消失于这个世间。
“韩琪真。”淮序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韩琪真闻言愣了愣,过了好久,他缓缓地开口回道:“我要找人,我要找到他,找谁来着,找,对,找族长,我要找到族长,告诉他,别相信我,杀了我,保护好族人。”
谁也没想到韩琪真最后的愿望居然是这个。
杀了他,保护好族人。
这样的人,才是那个在危难中两度伸手,帮助了淮序的人。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这是景星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叫做韩琪真的人。
“你的心愿,会实现的,韩琪真,你可以休息了。”
韩琪真最后的执念,在听到淮序的保证后,也消散了。
现在这具躯壳之中,便只剩下了瞿麦一个人。
“要问吗?”景星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这话有些莫名,但是景星知道淮序听得懂他的话。
毕竟,现在他们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所以,这一次,淮序直接对着瞿麦说出了那个名字——
“瞿麦,你口中的天魔族殿下,是苏蕊吗?”
几乎是淮序话音落下的瞬间,韩琪真的身体便开始不断地吐血。
若不是景星出手极快,按住了韩琪真的肩膀,用灵力硬生生地护着,韩琪真的身体怕是也要爆炸了。
可即使如此,瞿麦依旧在不断地吐血,仿佛随时会一命呜呼。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瞿麦来回答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