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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铉回到金陵,将“以盐换地”事宜详细交代,金陵、扬州各自准备换防,八十五石盐一个月内筹集完毕,陆续运到。

李煜很满意,干脆将这件事交给徐铉主持,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进一步笼络他。

毕竟,徐铉算是进入自己“核心班底”较晚的一个,通过这么一个大差事,能让他更加忠心自己。

少顷,清风回禀,侯无双已经与赵、廖、袁、欧阳四家会面,四个家主了解始末缘由之后,都表示愿意奉献犬马之劳……顺带着,飞黄腾达。

李煜明白,侯无双能与其他四家交好,不是因为什么“志趣相投”,而是各自经营领域不会重叠,生意上不但不会冲突,还能相互借势借力。

这也是李煜要求“经营类型也不能冲突”的原因,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白手套”先干起来,就会束缚住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五家商号正在准备铜钱,午时就能点清。”

“哦?这么快。”

当然快,这四家急着给李煜交“投名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这点小钱儿,投资的可是未来的一国之主!

清风说道:“若是侯家一己承担,自然吃力,可是五家联合,就水到渠成了。”

此次渡江作战,池州大营出兵三万,外加润州大营五千,赏钱、抚恤金、丧葬费……算下来至少二十万缗,看来,自己还是小瞧这些商人的家底了。

“备好之后,先送入卫尉寺,交给李平保管。”

李煜虽不谙“帝王之术”,也知道管理学实践的常规操作,那就是“奖惩配合”,通俗地说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

池州大营班师回朝之后,李煜已经下令犒劳将士,好酒好肉伺候着,主要目的是安抚朱令赟。

朱令赟把仗打成那个熊样,肯定担心受罚,李煜如果露出一点“追责”的苗头,他肯定会发动所有关系,想尽一切办法逃避责任。

究竟谁会保朱令赟呢?太多了,“冯党”算一个,池州大营的军饷、军需由洪州负责拨发,冯延鲁位居户部尚书的位置,手下一众爪牙,分散在六部、四司、三衙等职位上,全指着克扣军饷、以次充好捞钱。此外,朱令赟根基深厚,杨吴旧臣家族、南唐开国元勋之中,也有不少人会出面保朱令赟。

然而,臣子一众要保朱令赟,并不是最难对付的,最让李煜头疼的,正是当今国主、自己的生物老爹李璟!

李璟继位之后,几乎没有重责过大臣,就连犯下滔天大罪的“五鬼首领”宋齐丘,这位可是逼迫李璟退入后宫、交出大权的主儿,就这样,李璟也仅仅是将他“削官为民”,还他妈“赐金养老”!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

大家注意,都看我,我宣布一个事情,我李璟,是个大……好人!

好人做不了好皇帝。

李煜的计划很简单,安抚下朱令赟之后,亲笔给洪州写奏表,将朱令赟黄州之战的失败说清楚,损兵折将、贻误战机,又把“扬州威胁交出二州”的罪名也安在他的头上。

如此一来,朱令赟必然会被降职,剥夺或削弱一部分兵权,李煜再将心腹卢绛、马承信、呙彦等人安排到池州大营,就能控制住这一支南唐最大的军队。

军队在手,天下我有!

值得一提的是,南唐军队系统,李煜也是搞了很久……也没彻底搞明白。

事实上,整个五代十国时期,各个割据势力的军队番号、编制并不统一,大多是在盛唐时期军队系统基础上分化、演变出来的。

就拿军队番号为例,就比较混乱,后周有“天雄军”,节度使为符彦卿、镇守冀州,而南唐也有“天雄军”。马氏《南唐书·卷十九》记载,“烈祖以文进为天雄统军,宣润州节度使。”这就是说,南唐在李昪时期就建立了“天雄军”,而天雄军驻守润州,到了李煜这会儿,林仁肇的润州大营就是天雄军。

相对应的,朱令赟手下的神卫军,也就是池州大营。

整体上,南唐军力包括“六军”,分别是神卫军(朱令赟)、天雄军(林仁肇)、龙卫军(柴克宏)、天威军(何敬洙)、雄武军(李宗)、神武军(李弘义)。“六军”的设置,都是以一万人以上为标准的,设置统军一名(可以缺位),分为左右两厢,各自设置统制、都虞侯、指挥使等职务。其中雄武军、神武军实力较弱,基本不参加对外作战,尤其在“淮南之战”发生后,主要承担金陵戍卫的职责,目前合称为“江宁大营”。

除了“六军”之外,南唐还有一个武装系统就是侍卫诸军,那就比较杂乱了,什么宣武军、凌波军、奉节军等,要么属于洪州“四十二路兵马”序列,如李元清的神威军,要么掌握在各地节度使手中,如武昌节度使王崇文手中的龙翔军(右厢)。

对于李煜来说,目前他已经掌控润州大营、江宁大营,以及神威军、龙翔军、玄衣卫及部分节度使,只要把池州大营攥到手里,就能掌握南唐一半的军事力量!

等到洪州的罪责诏令批下来,李煜再带着赏钱去池州大营,借机拉拢各位将领,架空朱令赟。

李煜对朱令赟没有恶意,毕竟是历史上殉国的将军,比那些“软骨头”“叛国贼”强多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德不配位,反遭其累!

朱令赟,你实在不是一个当大将的材料。

翌日,枢密院参议大夫刘政咨赶来,面容忐忑地交给李煜一份文书。

“刘卿,脸色那么难看?”

“太子殿下,这是洪州方面的回复。”

在满怀期待中,李煜展开,刚读了几句,李煜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这封回表,不是惩戒朱令赟的,甚至都没提褒奖卢绛、王晖、李平等人的事情,一股浓浓的兴师问罪味道,矛头指向了自己!

李煜的罪名,就是穷兵黩武,强迫池州大营将领,贸然攻打黄州、蕲州,无端挑起战事,致国家于危难之间!

而回表中更多的内容,则是为朱令赟开脱的,什么“良将苦劝,一意孤行”,什么“劳师动众,劳民伤财”,总之把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

“刘卿,这封回表,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刘政咨擦了下汗,说道:“洪州枢密院、兵部签发的。”

李煜眯起眼睛,冷冷地说:“冯延鲁,肯定是他搞的鬼。”

“太子殿下怎么想?”

李煜把回表扔在一边,说道:“兵部尚书卢俦,绝对不会参与这份回表的签发,因为卢绛也参与了这次作战行动。至于枢密院,哼,掌管枢密院的是从善,唉,这个蠢弟弟!”

刘政咨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子的意思是,纪国公是被冯党的人欺瞒了?”

“还有其他原因吗?”

自李煜被册立为太子之后,李从善一直不服,钟谟强谏要李璟改立太子,结果被贬,李从善也从郑王贬为国公。

如今,李煜在金陵戍守长江方向,干的越来越好,李从善必然心生嫉妒,这也就会给人以可乘之机,而此时的洪州,能够左右朝堂的一拨人,也只有“随主南巡”的冯党了。

“殿下,你看此事如何应对,要不要……”

李煜已经冷静下来,笑道:“要不要什么?我自己写个罪己诏。”

“臣该死,不是那个意思!”

李煜摆摆手,说道:“你是想让我给国主上书,好好解释一番,对吧。”

刘政咨点头。

“没有必要,我向国主、国后,未必知道这件事儿。”

想了想,李煜眼神又凌厉了一些,按照黄州、蕲州的作战时间推算,洪州那边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如今回表如此精准地点出自己的“罪状”,只有一种解释。

出征之前,朱令赟就已经向洪州方面通气了。

朱令赟,我小看你了!

“殿下,此事不可掉以轻心啊,一应计划刚刚展开实施,万一……殿下被剥夺监国之权,功亏一篑!”

李煜默不作声,心中已经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