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尚铭而言,死亡是个分外陌生的话题。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那妈妈死了以后,我还能见到她吗?”
就像爸爸经常出差,但偶尔回来一次还能见面那样。
“当然不能了。”简愔之眼眶红红地拍着尚铭的小肩膀,忍着哭声安慰道:“不过,你还有我们。”
“那我不要妈妈死,妈妈你快醒过来。”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尚铭就悲从中来,拼命摇晃着楚慕好的手腕。
虽然妈妈对他总是很冷淡,有时候甚至不管不顾的,但他心里还是好在乎好在乎妈妈的。他想要妈妈活着陪他长大。
郁棠适时搂住哭得伤心的尚铭,引诱道:“那要是妈妈醒来了,你会对她好吗?能保证再也不让其他人欺负她了吗?”
“要是妈妈能活过来,我一定会对妈妈好的。”尚铭的小脸蛋子因悲伤挤成了一团,小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妈妈了。”
原地装晕的楚慕好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程。
她像生生吞了个柠檬般,心口酸酸的,连一向坚强的外壳都要被这种酸腐蚀掉了。
“好孩子,阿姨有办法救你妈妈。”郁棠瞟了眼睫毛不停颤抖的楚慕好,就知道这场大戏得想办法收尾了:“你先跟言之他们回屋,等十分钟后你们再出来,阿姨保证你妈妈就醒过来了。”
“真的吗?”尚铭猛地绽放了笑脸,迫不及待把四个围观的崽崽扯进了屋子里。
谁也不能耽误郁阿姨救妈妈,他要妈妈活过来。
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楚慕好,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在郁棠的帮助下起身。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尚铭这孩子对你感情深着呢。”郁棠略有两分得意道。
“可是为什么呢?”楚慕好茫然又愧疚地望着被绚烂色彩装饰的儿童房门,像在问郁棠,又像在自言自语:“我对他那么差劲儿,他怎么还会在乎我呢?”
蹲坐在走廊拐角处看热闹的善善心想,人可真是复杂的动物啊,不像他们系统,做事一向只追求结果。
“所以啊,你以后要对尚铭好些。”自觉自己有稍许经验的郁棠,苦口婆心劝她道:“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嫌隙,可你要知道,是人总会犯错,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小孩呢?”
就像小混球简遇之,一开始天天嚷嚷着要换新妈妈,结果她还没怎样呢,这小子就巴巴靠了上来,也不提喜欢舒星冉的事了。
在理智上,楚慕好无比赞同郁棠,可她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里那关。
在她看来,破裂的关系就像摔碎的镜子,就算用再好的粘合剂粘起来也没办法恢复如初。
她真的能如郁棠所说的那般挽回和尚铭之间的母子情分吗?或者说,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有这个必要性吗?
“妈妈你真的醒了!”刚到约定的时间,尚铭就急不可耐地拉开了房门,激动地冲过去抱住了楚慕好的大腿。
他带着浓重的哭腔道:“郁阿姨好厉害,真的把妈妈救活了。”
刚刚过去的那十分钟,尚铭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自己的儿童手表看,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现在看到妈妈没事,他终于放心了。
“妈妈,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不要死啊。”尚铭像树袋熊一样抱着楚慕好不撒手,胖嘟嘟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他真的被吓坏了:“我不想要妈妈死掉的。”
“妈妈暂时不会死掉的。”楚慕好紧紧抱住尚铭,感受着儿子的体温。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从来没好好抱过拼命生下来的儿子。
她时常哀怨尚铭对不住她,可她又何尝对得起尚铭呢?
看着母子二人动情相拥,郁棠深藏功与名,带着四个崽崽悄悄撤退了。想来不久之后,她的“好人”任务就能圆满完成了,真是越想越得劲呀。
这日子啊,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妈妈,你和楚阿姨为什么要撒谎骗人呢?”沉默了一路的简言之,临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爸爸妈妈说过的,要做诚实的好孩子。
“撒谎?”两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头雾水地盯着郁棠和大锅锅看:“大锅锅你不要胡说,麻麻什么时候撒谎骗人了?”
他们怎么,都听不懂呢?
这么复杂的事情,郁棠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更怕带坏了小崽崽。
她板着脸轻咳道:“大人的事情少管,作业都做完了吗?没做完还不快回屋写作业!”
一听写作业,简愔之和简遇之就垂着小脑袋,挪腾着沉重的脚步回屋去了。
写吧,一写一个不吱声,写完老师的,还有大锅锅的。当小朋友可真难呀!
被胡乱打发走的简言之越想越不对劲,等弟弟妹妹进屋后,他又牵着江时远的手折返回来了。
“妈妈,现在弟弟妹妹不在,你可以告诉我和时远,为什么要骗人了吗?”简言之睁着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望着她,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您不要想着糊弄我了,我都看见楚阿姨眨眼了。”
郁棠心底暗骂一声,都怪这楚慕好演技不行,被抓住了漏洞。
眼看敷衍不过去了,她只能闷声道:“谁说我骗人了,我那是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简言之不懂,他小眉毛都快拧一块了:“那不还是撒谎吗?”
“当然不是。”郁棠一左一右抱住他们,耐心解释道:“我们平常撒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或者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去伤害他人,这种是不好的谎言。”
“而妈妈今天撒谎,是为了帮助楚阿姨和尚铭和好。”郁棠对自己要完成任务的私心绝口不提:“妈妈做这些,不要求任何回报,也没有想要从中得到好处,完全是利人的。这种呢,就叫做善意的谎言。”
“不过呢,为了保护尚铭小朋友,你们两个可要为我保守秘密哦。”郁棠伸出两只手的小拇指,和两个小崽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可她没想到的是,已经进屋的简遇之和简愔之,早就鸡贼地露出小小的门缝,竖起耳朵偷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