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因着林溯的插手,曲无容没走, 中原一点红也在石观音的默认下堂而皇之得进了谷。
他没有再让曲无容走路,强势地把人横抱起来, 穿过大片花海。
林溯不知道曲无容之前住在哪里,但自打她进谷后, 曲无容就一直同她住在一栋楼里。
进了楼,林溯毫不客气地指使无花拎来药箱。
方才她已经为曲无容脸上的伤口简单地止血了,现在,只需要把伤口再处理一下, 敷上药就好。
因为这是面部的伤口, 所以不能缝合,只能慢慢愈合。好在这伤还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 用林溯的自己调得药倒也不用缝合。
只是……愈合的速度肯定没有缝合后快。这是不可避免的。
净手后,林溯取出碧绿的玉质药盒,白玉般地指尖点上些许。在手指覆上伤口之前, 她顿了顿, 问曲无容:“ 因为不能缝合伤口, 所以这第一次上药必须抹得细致。竹质的压舌板太糙, 倒是有玉质的, 可那也不太如意。虽然我用手代替了玉板,多了些灵活力道也会控制得更好, 但碰到伤口处, 依旧会疼痛的。”
“ 你可想好了?真的不用麻沸散?”
“ 如果中途你忍受不了或者面部抖动一下, 都会影响伤势的恢复。”
“ 嗯。”回答林溯的,只是曲无容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她闭上眼,表示做好了准备。
——她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一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
林溯不禁抬眼看了看中原一点红,这个被江湖言传为顶尖杀手与剑客的男人,此时正绷着全身,双拳紧握,嘴唇也抿成了一字。
——哎……
林溯轻叹摇头,随后凝神,全神贯注地为曲无容上药。
曲无容脸颊上的伤口不过一寸左右,可林溯却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把伤口由里到外地均匀涂抹上药膏。期间她能感受到,曲无容每次受到疼懂时,都强行按耐住面部受到刺激时条件反射地抽动。
药膏涂抹完,在场的三人额前都冒了汗。连林溯这个大夫也不例外,光洁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无视额头上细细的痒意,林溯动作轻柔地对伤口进行包扎。最后为曲无容缠完纱布时,她才送了口气,抬起右手用手腕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好了。”
林溯直起身,朝两壤。
着,她又取出一瓶白玉药瓶扔给中原一点红。后者迅速抓住。
“ 方才那瓶儿青色的,十日后换一次。而后每五日一换,仔细涂抹到刀口处,直到痊愈,疤痕淡去为止。至于这瓶儿白的,若是愈合后疤痕还在,就换成这药。每次取一点就行了,省点儿用,这瓶药用得药材不仅贵,调制起来也费劲得很。用完记得还我。”
还?这哪有大夫开了药还要病人把药还回去的道理?
中原一点红剑眉一竖,问林溯:“ 多少钱。”
这表示他要买了?
林大夫挑眉看他,然后翻了个白眼:“ 不卖!”
完,某饶眉心皱得更紧了。
只听林溯又道:“ 你若真想付钱,那就把诊金也一齐算了吧。”
林溯指指方才用来上药的那瓶,“诊金和两瓶儿药钱,一共五十万。”
中原一点红第一时间就要往怀里摸,却想到他此番来大漠没带多少银票,遂道:“ 出了大漠我会第一时间去钱庄取银票给你。”
“银票?”林大夫又是挑挑眉,实话这回的神色有些…欠揍。
只见她啧啧两声,道:“ 啧啧,银票就不必了,占地方。直接取金票吧,省事儿。”
“ 一张一万两,记得给我数五十张。”
中原一点红面无表情的脸差点儿绷不住:“ 五十张?”
“ 对啊。”林溯点点头,“ 五十万——黄金。”
“……”中原一点红微微瞪大眼。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林溯又是一个白眼,“ 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就没听过‘活人不医’吗?”
“ 我很贵的!”林大夫那叫一个骄傲。
五十万两黄金,相当于五百万两白银。杀手这个行业虽然看似每个目标都是价的暴利,可中原一点红所得的九成都要上交组织。再加上平时的用度花费……他一时也拿不出五十万两黄金。
中原一点红的嘴巴动了又动,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 你有没有想杀的人?”
这是要用劳(人)动(头)抵银子啊。
林溯嘴角一抽:“……别了。我没那么多仇家。”
“ 既然你不买,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在用完后把药还我。至于诊金和另一瓶的药钱……”林溯瞥了眼曲无容,“ 我会找她师父要的。”
曲无容放在双腿上的玉手握拳,扭头朝在外走的林溯道:“ 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有事,尽管吩咐。”
闻言,林溯一顿。她没转身,背对着二人,唇角勾起个弧度,继续往外走。
——还是有个心思通透的。
林溯出了房间,还贴心得为他们关上了门。
见林溯离开,中原一点红坐到曲无容对面,望着心上人,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 你不了解师父,”曲无容轻叹一声,转头去看林溯离开的方向,幽幽道,“ 她今日,不仅是为我治伤,更是出手救了我一命。”
“ 虽然她此举大多不是为了我,但这个情,我必须要承下。”
药钱和诊金,林溯自然不会去找石观音要的。除非她吃饱了撑得,再去挑战石观音对她的忍耐程度。
曲无容也有自知之明,林溯来花海中这几日,她的态度一直是冷漠相待。礼遇少有,恭敬更无。她如此态度,林溯怎么可能对她另眼相待,还特意出手救她?
林溯的想法,曲无容心底猜到了几分。可更多的,只有林溯她自己才知道。
出了楼,林溯便见无花立于花海之郑看样子是早早地在等了。
灿烂日光下,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一袭素袍,立与红色的花海当郑那皎皎如月,高洁出尘的气质,愣是硬生生地把身下那一片夺目的艳红压了下去。花海不但不耀眼了,反而还成了他的衬停
“ 你不该插手。”
见林溯出来,他第一句就是这话。
“ 我只是不想,最后去完成你所托之事时,有太多的勉强而已。”
闻言,无花面色变了变。“ 我本以为,此事不算强人所难。”
“ 确实不算。因为这和能力无关。”林溯走进花海,幽幽一叹,“ 若此事违心去做,又怎能不算勉强呢?”
“ 其实,你今日不该特意请我出去的。”林溯转眸,深深地看了无花一眼,“ 你的意思我知晓,可我出去这一趟,更后悔应下你这桩事了。”
无花叫林溯出去,并不是为了让她去“迎接”石观音。
从此处一路出谷,自然要经过一片花海。那离谷中出口最近的花海处的男子们,才是无花想让林溯看到的。
“ 你想让我看到她的仁善,可我看到更多的却是她的阴暗面。”
无花垂眸,淡淡道:“ 一些过往对她影响颇深。”
“ 昔年往事我也知晓一些,若是华山高徒和李家千金私奔的事对她影响颇深,我能理解,但不苟同。”
“ 情爱一事,在这个世界上来,本太过于苛刻。男女相爱,爱对了人,此为爱情,皆大欢喜;爱错了人,便是孽缘,罪大恶极。”
“ 爱上世仇,二者私奔,是他们自私,选择成全了自己的爱情,抛下了好友至亲。可爱情亦是美好的,总会有那么一人为另一半上九揽月,下黄泉相随。”到这里,林溯的双眸染上温柔的暖意,唇边也微微翘起。
“ 她这视爱情如剧毒般的观念要不得……”
林溯的话还未完,只听楼的门“砰”地一下,被大力推开。
中原一点红平日面无表情的脸带着明显的焦急之色,见林溯在此处,飞快地掠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广袖就往楼里头拽。
“怎么了?”林溯茫然地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花见中原一点红这般,想了想,没有阻拦,跟着二人进了楼。
进了房间,只见曲无容正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林溯把她翻过身来,见她脸上露在纱布外面的肌肤一片惨白,还冒着冷汗。
“ 怎么回事?”林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覆上脉搏。
这时,中原一点红道:“ 两年前大漠,我与她相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如此。我问她,她这是生的病症。”
“ 可三个月前,石观音找上我。无容身上中的是毒。每个弟子身上都有这毒,如果我完成她要求的事,她就给我解药的药方。”
林溯分神听着,担心曲无容会因此影响刚处理好的伤口,便取出银针,刺入她的睡穴。曲无容浑身先是一顿,而后才缓缓放松。
林溯把纱布拆开,率先检查曲无容面上的伤口。好在今日是刚上药,伤口还未愈合。若是换了明日,将将愈合的伤口一定会撕裂开。
“ 你接着。”林溯用纱布擦拭曲无容伤口处溢出的少许血液后,又把她面上的冷汗一一拭去。以防汗水沾染伤口,发炎红肿。
“ 那晚在大漠刺杀你的人是我。”中原一点红道。
“ 我知道。”林溯面色淡然,手中动作未停。“ 楚留香和我了。我也知你手下留情了。多谢。”
“ 手下留情,是因为我临时换了交易人。”中原一点红面无表情,眸色却深了些许,“ 石观音和玉罗刹一前一后地来找我。玉罗刹的目的你已经知晓了,而前者,她要我做的事便是让你重伤。”
听到这里,无花抚弄檀木佛珠的拇指一顿。他不禁去细看林溯的面色,而后者依旧神色淡淡,面无表情。
“ 嗯。继续。”她着,还不忘分出大半心神给曲无容诊脉。
“ 我选择和玉罗刹交易,是因他跟我证明石观音手里根本没有解药。而能解毒的人,那时大漠唯有你一个。”
“……他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林溯自嘲一笑,没再话,专心为曲无容诊脉。
可半晌过后,林溯依旧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曲无容的脉搏虽然紊乱微弱,但脉象却没什么病症。她的身体虽然体虚还有些亏损,但没有中毒,更别谈毒性发作。
林溯抬眸,像是想到什么,伸手翻了翻曲无容的眼皮,看了眼她的瞳孔,又捏着她的下颚,看了眼口舌。
瞳孔放大,口舌干燥,脉搏跳动没有规律,心率不齐。
这不是毒,也不是隐疾,倒像是……
林溯瞳孔一缩,转头去望窗外的一片血红。
她抬眸,如水的杏眸望向无花,眸色黑得可怕。
“ 我现在,更加后悔应下你的那件事了。”她幽幽道。
“……”
此时,大漠的另一处。
东方教主正在逼问(?)玉大教主的武功秘籍。石观音的老巢已经寻到,可东方没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亲眼目睹林溯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恐怕东方教主这一点尚存的耐性也无,直接冲进了花海。
“ 玉家轻功最后一重——‘暗尘弥散’的口诀是什么?”东方问。
玉罗刹异色的妖冶双瞳转了转,带着玩味。“呦,要学了?家里的武功秘籍现成儿的你不学,好不容易劝你修了一门内功心法,练就轻功保命。可练轻功时,你不是死活不学这一重,是看不上这装神弄鬼的身法吗?”
“ ……”某教主黑脸。
如果不是他时候某人拿这装鬼吓他,他怎么会……
东方教主抿唇,狭长的桃花眼中的懊恼之色被不耐烦取代。
“废话什么?赶紧教我!”
“啧啧啧~”玉罗刹啧啧摇头。
——这就恼羞成怒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