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月暗道皇后心理素质还挺强，居然没有被她要掘大皇子坟的言辞气死。
看来只能亲手送皇后上路了。
“能和皇后娘娘葬在一处是我的荣幸。”
苏隐月缓步逼近，“我现在就和娘娘同榻而眠吧，全当提前习惯棺材生活。”
她的回答让皇后非常意外，“你不怕死？”
苏隐月反问：“皇后娘娘怕吗？”
话落，她走到顺喜面前，抓住他肩上的衣服。
用力把人提到一旁的前一秒，殿外响起太监唱礼声。
“贵妃娘娘到。”
皇后恼赵贵妃来得不合时宜，拧眉道：“让她在外面待着。”
顺喜得令，转身出门。
片刻，外面传来他的惊呼声，“贵妃娘娘，你不能进去！”
赵贵妃的身影在帷幔后出现，“皇后都要我儿媳殉葬了，我不进去像话吗？”
她扶着如意的手仪态万千地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个敷衍的屈膝礼。
行了礼，也不管皇后说没说平身，自顾自站起来。
“自古以来都没有亲王妃给皇后殉葬的先例。若皇后娘娘执意如此，臣妾便去请示皇上。”
皇后脸色僵白，心中有气不知道怎么发。
这几天，皇上只来了仁明宫一次。
她派人去福宁宫，得到的回答一个：皇上为了洗去皇后身上妖邪的污名，很忙，忙得没时间来仁明宫。
她派去的人多了，甚至用下葬妃陵来堵她的嘴。
皇后明白，皇上这是恼了她。
心中孤寂之时，她只能以皇上念及旧情没有追究她的弑君罪行来安慰自己。
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委屈。
赵贵妃这会儿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说要去请示皇上。
不用见到皇上本人，皇后都能想象出他会怎么回答，一定是斥她小家子气，没有国母的风范。
皇后勉强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本宫和御王妃说笑罢了，贵妃何必当真。”
赵贵妃淡淡应了声，“臣妾方才在殿外看见了凌塇王妃，皇后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带御王妃回长信宫了。”
“本宫还有话和御王妃说，贵妃先回去。”
皇后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她有预感，自己活不到今年冬天了。
赵贵妃没动弹，“不知皇后娘娘想和臣妾儿媳说什么？臣妾年长，一道听了，也能帮忙拿个主意。”
皇后冷声道：“本宫不想让你在场。贵妃是想无视本宫的口谕？”
失了圣心的皇后依旧是皇后，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臣妾不敢。”
转身，赵贵妃提高音量，“隐月，母妃在仁明宫外面等你出来。”
路过金蝶的时候，还让如意把受伤的宫人送去太医院诊治。
经她这番操作，仁明宫伺候的宫人登时只剩下三个。
赵贵妃守在殿外，皇后深知威逼苏隐月是行不通了，那便试试打感情牌。
“隐月，本宫那么对你是有苦衷的，你不要记恨本宫……”
苏隐月挑眉，冷眼旁观皇后又做什么妖。
皇后没有接着说苦衷是什么，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隐月，你说皇上爱本宫吗？”
苏隐月思考着怎么弄死皇后不留痕迹，没有回答。
皇后又问了一遍，“御王妃，你觉得皇上爱本宫吗？”
见她得不到回答不消停，苏隐月敷衍道：“爱。”
皇后闷笑两声，震动的胸腔传来绵密的刺痛，“枉本宫觉得你聪明，你居然也被他做得表面功夫骗了。”
“他若真爱我，怎么会记不住我爱吃的是石榴？年年夏天往仁明宫送荔枝干什么？”
皇后仰躺在软枕上，看着帐顶的牡丹绣样，声音轻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分明是他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那些不长眼的朝臣和愚民却说本宫奢靡……”
“我不想看什么奇花异草，他却一个劲儿让底下的人送……”
“奇珍园我也不想去，他非要修建，方便我散心……”
明德帝每次在她面前自说自话的时候，皇后都觉得窒息。
早年，皇后精力好，也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可第二天，奇珍园还是动工了。
“时间一长，本宫也看出来了。皇上一切有违规制的诏令，都可以打着深爱本宫的旗号去抵消。”
想明白这点，皇后直接摆烂，不再过问宫务。
懒妇就懒妇吧，她背得锅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滑下，浸湿了软枕。
话题开了头，皇后再也停不下来。
“这次孙俊宫变，皇上不是提前收服了孙守吗？本宫妖邪之名传得那么汹涌，皇上难道不知？没有皇上授意，孙守敢传？”
“他故意的！他嫌我老了，在千秋节给他丢脸了，想逼死我另立新后！”
顺喜被皇后的话语吓得脸色乌青，“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苏隐月见缝插针上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顺喜公公，皇后娘娘言行混乱，恐怕犯了癔症，你快去请太医。”
顺喜担心她会对皇后不利，不愿走开，委婉道。
“御王妃，方才已经有宫人去小厨房熬药了，这会儿应该熬得差不多了，奴才喂娘娘喝了药再去请太医。”
皇后把苏隐月的动作误以为是心软，决定再接再厉。
“顺喜你去吧，本宫这儿有人伺候。”
顺喜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
皇后回握住苏隐月的手，挤出一个六分真心四分假意的笑容。
“隐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只玉猫是大皇子留给本宫的唯一物品。”
“皇上不爱我没关系，我有乾儿，乾儿会真心待我，他会好好长大，给我挣荣耀，成为我新的依靠。”
“可乾儿五岁的时候被人害了……”
说到这里，皇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把软枕打湿了一大片。
剩余的两个宫人被她发自内心的悲伤感染，不禁低头拭泪。
苏隐月放柔声音，“母后，你快别伤心了，大皇子在天之灵见了会难过的。”
“儿媳扶你躺下休息。”
说着，她托起皇后的背，抽出两个软枕，分别递给两个宫人，“你们拿去放榻上。”
她的语气和动作太过自然，宫人并未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