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的拐杖将地面跺得砰砰直响。
怒其不争道：“皇上，你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难道要等皇子全被克死，后继无人才后悔吗？”
明德帝最忌讳旁人提及他年纪，闻言脸色变得铁青。
可眼前的襄王是他老叔，骂不得罚不得，就连说话语气重了，都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被气死。
“皇叔。”明德帝忍气辩解，“皇后心底纯善，是不擅宫务，可这么多年，朕的后宫从未出过乱子。”
“凌儿中毒是小人作祟，此人已经伏诛，这怎么能怪在皇后头上？”
“推动流言之人意图颠覆我祁国朝纲，皇叔，你万万不可中了贼人的奸计！”
襄王不为所动，反问道：“小三中毒是小人作祟，那小五呢？”
“小五怪病是何缘故？”
明德帝哑口，他当然不能说江在御的怪病是他一力促成。
“朕已命太医院全力医治，还为御儿请来了有神医之名的纪千明，如今他的怪病好了很多。想来不日就会痊愈。”
襄王虽老但脑子不迟钝，再次发问，没给留明德帝含糊的余地。
“御儿病因为何？”
“这……”
襄王又问：“御儿既在纪千明治疗下好转，为何会突然加重？”
“这……”
一连两个问题明德帝都答不上来，不由得心下恼怒。
襄王年龄到这儿没两年好活了，他不能背上气死皇叔的污点，却可以寻其他皇亲的晦气！
抬眸一扫，头一个被他拎出来的就是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孝康王。
“孝康王，襄皇叔操劳半生，现今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你为何要拿这些不着边际的琐事烦他？”
“朕交待给你的差事不好好办，却听信流言让襄皇叔受累，没心肝的东西，你就是怎么当弟弟的？”
孝康王在心底暗骂，昨天去他王府安置皇后的时候，亲热地叫他皇叔。
现在用不到他了，就是没心肝的东西。
旁支皇亲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
“皇上，臣冤枉。”
孝康王没有襄王的底气，只得跪下喊冤。
见此，襄王不悦道：“民间沸反盈天，我聋了瞎了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江普，你别找不相干的人撒气。给我句准话，到底废不废后？”
明德帝缓缓闭目，一脸沉痛，“废后兹事体大，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因为区区流言就废了皇后，朕、我做不到……”
襄王气得直喘粗气，“云州、三应府叛乱未除，黄泉教虎视眈眈，就连边城蛮族也蠢蠢欲动。民间盛传皇后乃灾星降世，除之天下太平。”
“这些事你不去处理，反而处处为皇后开脱，江山社稷，你是一点不要了吗？”
明德帝有气无处发。
眼珠一转，捂着脑袋撑着御案喊疼。
怀恩忙上前搀扶，“一定是蛇毒又复发了。宣太医，快宣太医！”
宫人匆忙小跑出殿。
怀恩扶着明德帝坐到榻上。
又躬身对襄王道：“襄王殿下，皇上蛇毒未清，身体乏累，恐怕不能议事了，奴才送你回府如何？”
襄王哪里不知这是明德帝的托词，冷声道：“那皇上好好休息，我去找皇后。”
“想来为了皇上，皇后会识大体的。”
明德帝听见了，但没有阻止。
孝康王小心扶着襄王跨出殿门，一众皇亲随之离开。
宫人明白皇上心情不好，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殿内静悄悄的。
明德帝放下手，坐直身体，“老五不是在纪千明治疗下好起来了吗？好端端的，病情怎么会加重？”
“怀恩，传朕口谕，让应琼去一趟御王府，务必查清老五病情。”
怀恩脸一抽，小声说：“皇上，昨日傍晚御前侍卫对应大人行刑，打断了他双手。”
顿了顿，又提醒道：“是御王殿下上的折子，说是应大人派人往御王府泼粪。”
明德帝沉默一瞬，“那就让张维去。”
“是。”
怀恩转身没走两步撞见小太监送药过来，当即给了小轩子一个眼神，让他去找张院首传口谕。
自己则接过药碗，送到明德帝身边。
“皇上，该喝药了。”
明德帝一边喝清除蛇毒的药，一边在脑中复盘。
“应琼断了双手，无法诊脉，张维又不精通蛊术，朕是不是无法得知老五身体情况了？”
“怀恩，你说老五身体是不是好了？”
怀恩抬头看了眼明德帝，发现他一脸沉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不用他回答。
便低下头，静静听着。
“应琼刚取走老五体内的蛊虫，他知道这时候朕对他有求必应，故而算计应琼负伤，让他不能及时发现。”
“可老五病情又为何突然加重？”
明德帝放下药碗，以手抵额，“他发现朕想召纪千明进宫？故意重病留住纪千明？”
“老五还需要纪千明，就说明他的病没好！”
他猛然起身，朝御案走去。
不能再拖了，他要即刻下旨把纪千明塞进太医院。
太医主要给皇帝及皇室成员看病，纪千明入了太医院，再有人找他看诊就需要征求明德帝允许。
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大概率会以不经考核直接空降不合规矩来阻止。
之前为了名声，明德帝才会想办法让老五主动送人进来。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吸满墨水的笔尖刚触及纸面，他停下了笔，“不行。”
现在流言纷纷，民间对他的信任已经动摇，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心意。
特别是他想要保皇后的情况下，行事更不能出格。
这下，他真的头疼了。
搁下笔，明德帝叫了声怀恩，“现今流言纷纷，朝中人心浮动，三日后的奇珍园常宴是朕安抚百官的宴会，你务必要办好。”
怀恩眼神闪了闪，明白他先提御王，再提常宴，意思就是按之前的计划对赵贵妃下手。
应下后，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发号施令。
“怀恩，你让安插在御王府的人去探查老五病情真相。”
他想借此判断老五病重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