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拉着沈澈的手,虚弱地道:“不要声张,朕无事,一会儿就好。”
“皇兄还是宣太医来吧!”沈澈有些急。
“不必,今日已经让闵太医与萧太医瞧过了,也开了方子,并无大碍。”景和帝却是拒绝,此时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他并没有保持着他皇帝的仪态威严,他歪在龙椅上,用手扶着额,轻轻揉着隐隐昏痛的头。
沈澈也是急得没有办法,都什么时候了皇兄居然还要顾及着,连太医都不敢看,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传到某些人的耳中。
就说这样的皇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个普通人,饿了有饭食,病了有医看要,来去自由。
殿外已经传来了声响,是冯永良送柳贵妃回来了,只是被御林卫统领陈方以皇上与洛世子正在商议事情为由给拦在了殿外。
听到冯永良在殿外等候传召的声音,沈澈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景和帝看着沈澈腰间的盘龙玉佩,突然想起来这样的玉佩他曾经也有一只块的。
这玉佩是同一块玉石上雕刻出来的,他的父皇与洛亲王一人一块,父皇的传给了他,洛亲王那一块就传给了沈澈。
而他那一块当年在战乱之时给了尚在襁褓中的大皇子,那时候大皇子出生不足半月,白白胖胖的,才刚刚睁眼,在战火厮杀中正对着他笑呢,那样的笑容那他能记忆一辈子,他的孩子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人是他,让他甚为满足。
他把玉佩放进他的襁褓,让张栋带走,他带着人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希望大皇子能安然活下来。
可结果事与愿违,他们等到了石亭玉的救援,而张栋带着大皇子却无踪无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命运是何等着的捉弄。
皇后日夜思念着孩子,哭瞎了双眼,他又何尝不想念;可是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一国之君啊!他不是没有心,他只是更能隐忍。
景和帝恍恍惚惚,思忆不禁回到了十年之前。
看着真像他亲自交给大皇子的那一块,果然是头晕目眩,眼睛都看不真切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周围都是模糊的记忆,唯有他的孩儿稚嫩的面容在他脑海里清晰可见。
看着,看着,景和帝突然的睁大了眼。
……
沈澈在勤政殿待了大半日才离开,离开宫时沈澈如常与冯永良、陈方等人笑着招呼几句,语气一如既往的热络。
在他走后不久,景和帝也出了勤政殿,摆驾去了永宁宫柳贵妃娘娘处用晚膳。
出了宫门的马车摇摇晃晃,沈澈双眼呆呆地直视前方。
突然,他猛地暴地一把扭过小厮的衣襟大力把他扯了过来,咬着牙低声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换了本世子的玉佩?”
小厮一脸蒙,他就觉得今日出宫的主子特别奇怪,一路上一声不吭不说还低着头走路,甚至还恩准让他进车厢。
面对主子爷的质问,小厮也是一脸的雾水,可主子的眼神实在是骇人,他结结巴巴地道:“世子爷,您是怎么了?你的玉佩不是好好的在么?小的们哪里敢动?”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处,哪个敢偷拿偷换,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自己在肚子上的脑袋太重了?
“这分明不是我原来的那一块,你脑子里好生想想,是谁偷拿偷换了?”沈澈也在此时急得要发疯了,皇兄那一枚玉佩他哪里还记得是啥模样,只记得父王曾经告诉他两枚玉佩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同一块玉石,内里纹路花纹走向不同,纵是雕刻一样,但也是有区别的。
时至今日,他才知两枚玉佩的区别在于龙的眼睛上。
他一直都不知道,今日却被皇兄一眼看了出来。
天呐!他戴着的这一块是皇兄的,那就是当年给大皇子戴出宫的那一块。
这说有些说不清楚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寻找大皇子,结果大皇子的玉佩他戴着,如果皇兄不是亲的,都要怀疑他的忠心了。
甚至皇兄很确定上一次见他之时他戴的是自己的那一块,玉佩就这样突兀地出现,莫名其妙的与他戴着的那一块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皇子就在他身边啊!
在得知这一消息沈澈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皇宫,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暴躁情绪终于在马车里宣泄出来。
他能不急吗?能不暴躁吗?这关系到他那苦命的大侄儿,流落民间多年受尽苦难的大侄儿啊!
他的好大侄儿哟!你知不知道家里还有皇位等着你来继承。
沈澈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沈澈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心底里的那隐秘的小心思的,即将能摆脱重任的小心思。
只是,目前最主要的不是这些,他迫切想要知道是谁偷换掉他的玉佩,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否别有用心。
他的大侄儿在哪儿?
只是他出行时身边侍从环绕,有暗卫保护,谁又能近得了他的身,能悄无声息的偷换玉佩。
小厮被沈澈给抓着都快要灵魂出窍了,他呼吸困难,脸色通红,惨惨的唤道:“世子爷……”
“你赶紧的想,这些日子都是你跟着本世子,想不出来你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小厮……
他命苦。
他怎么知道,世子爷武功高强,又不喜欢去那些烟花脂人群聚堆处,身边有侍卫,有暗卫,就是赶马车的诚哥都是孔武有力让人退避三舍的莽汉,谁能做下这么艰难的任务不是。
看来他的脑袋保不住了。
小厮哭叽叽,努力地回想,能跟在沈澈身边的都不是庸才,天灵盖都要被他想秃咯,好歹让他想出一丝的蛛丝马迹来:“世子爷,世子爷,奴才想到了,冬至那日你去萧家的温泉庄子泡了温泉。”
泡温泉不得褪了衣衫饰物不是。
沈澈一听,手随即松开了,小厮终于逃出生天,大口喘息。
沈澈脑子里蒙蒙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努力回忆起冬至那日的情形。
最终手中的玉骨扇一收,暂缓了去护国寺的行程,“去萧家。”
在他心里大皇子的事比送诏书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