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茗与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太医们皆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一刻属于皇帝的威严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景和帝应该是对柳贵妃不满了。
下午才夺了柳贵妃手中的权柄,没想到柳贵妃晚上又闹这一出,也不知二皇子是真的病了还……
后面的话不可描述了。
只这内宫的水是真深。
而皇帝陛下也得做选择题。
他会作何选择?
是选择留在九死一生的大皇子处呢?还是会去高热不退的二皇子处呢?一个是端庄温婉的正室,一个是貌美多情的小老婆。
选了这个冷落了那个,选了那个委屈了这个……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呢?竟然敢揣测圣意。
萧茗把头低得更低了。
“皇上,钰儿病得厉害,你就去看一看吧。”最后,还是皇后出来劝他。
景和帝看了一眼神色平和的皇后,目露无奈,摆驾去了永宁宫。
低头着的萧茗……
呵呵,是渣男啊!
夜里,萧茗被留在了坤宁宫内守着,身边陪着的是王秋瑜。最终王秋瑜敌不过夜深困乏,手肘在桌上睡了过去。
萧茗依在床边假寐,两更时分,小豆儿又醒了过来,睁着一双大眼好奇的打量着萧茗。
萧茗醒了,看着他,笑着看他,声音低低的:“你醒了,可还疼。”
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热。
小豆儿摇头,本意是表达不疼,可却又是疼了。
萧茗赶紧的制止他道,小声道:“你头上有伤,可千万别晃动,一晃就疼,还会头晕目眩的。”
“糖葫芦。”大皇子也小声的说话,声音又弱又脆。
“嘘!”萧茗眨着眼,眉眼都带着愉悦的笑,“姐姐知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豆儿的时候,三更半夜的闹着要吃糖,把石亭玉他们几个铁血硬汉逼得只差原地撞墙了。
“姐姐这会儿没有糖葫芦给你吃了,给你的颗葡萄吃。”萧茗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王秋瑜,把一颗紫葡萄塞进了小豆儿嘴里。
“嗯。”感受到嘴里甜甜的汁水,小豆儿幸福地眯了眼。
“好吃。”他赶紧闭紧了双唇,不让香甜的汁水流出来,看着萧茗一个劲儿的笑,就像当初吃着糖葫芦时的模样。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大皇子醒了。”王秋瑜被惊醒,快步上前来查看,见他小嘴蠕动,不由看向萧茗。
萧茗解释道:“他才醒来,嘴里没滋味,就给他吃了一颗葡萄甜嘴儿。”
差点就被抓包了呢。
好在桌上本就有果点,王秋瑜只以为是萧茗拿的桌上的葡萄来给小豆儿吃着,也不疑有他,上前关心询问起小豆儿的情况来。
两人配合着检查了伤处,好在萧茗处理得很好,没有要发炎流脓的迹象。
等到宫女们给小豆儿净了面,擦拭了身子后,小豆儿又沉沉睡下。王秋瑜为他掖了被角,才感叹一声,低声对萧茗说道:“你可知为何皇后娘娘会叫豆儿名讳,却不称他为大皇子?”
萧茗:???
这不是她该知道的吧!
她其实在小豆儿苏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皇后娘娘一声声“豆儿,豆儿”的呼唤,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而且小豆儿也叫着皇后娘娘母亲,而不是母后。
这在注重礼仪规矩的皇家,是极不合规矩的。
哪怕皇后娘娘在情急之下都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萧茗没有回答。
王秋瑜见她谨慎不言的模样,却是自顾自地开口道:“这件事在前朝后宫都不是什么秘密,小豆儿是四年前被寻回来的,他并不是真正的大皇子,只是皇后娘娘的养子,因为一直养在坤宁宫,宫里上下才尊称一声大皇子。”
“小豆儿心智不全,皇后娘娘一直精心呵护着,教养着他,可是在这个宫里总有人把他当做是眼中钉。”
“当年五皇子作乱,皇后娘娘于乱军中诞下大皇子便被侍卫们护送了出去,只是这一别便一直没了消息,皇后娘娘把小豆儿养在身边,希望大皇子能如小豆儿一样幸运被人善待。”
“皇后娘娘日夜思念,哭瞎了双眼,诵经礼佛,斋戒茹素,佛前祈祷大皇子能够平安。”
大皇子不是大皇子?真正的大皇子下落不明。
萧茗只听得心肝直颤,这样的宫廷秘辛是她一个八品御医能听的吗?
不是。
不能……
但是王秋瑜自说自话,满脸泪痕,目光房前烛台那一盏晃动的烛火,把自己的思绪陷入了回忆,完全没有顾忌萧茗的感受啊。
萧茗只觉心都是痛的,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十年如一日的枯坐佛前,每日青灯古佛,只为了求一个希望。
她的眼中是没有颜色的吧。唯有靠一点点信念活着。
夜风凉,除了烛光,四下寂静。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为此有负担,这些只不过是宫中人人都知晓的秘密,以后你会时常在坤宁宫当差,注意着些便是了。”搅乱了春水,始作俑者反倒过来安慰萧茗。
萧茗……
就很无言以对。
你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怎么会不害怕呢?我又怎么能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又能如何面对皇后娘娘。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过的却是最苦的日子。
只是她不明白,王秋瑜为什么要把大皇子失踪的秘闻告诉她,难道是因为一见如故?
可能吗?
她又不是人民币。
是因为好心提点她?
更难相信了。
相比于坤宁宫的平静无波,永宁宫中却是闹了一夜。
二皇子沈钰面色通红,躺在床上哼哼叽叽。柳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她想要把儿子抱在怀里。
然而……
九岁的二皇子的强壮体格,蒲柳之姿的柳贵妃试了两次都没能如愿,只觉自个儿子重得像石头,一天天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才长成了这副猪样。
气氛如此尴尬。
最终,她只得改为伏在儿子身上,忧心忡忡的哭泣,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一朵在风雨中被催残的娇花。
“呜呜!”柳贵妃哭,“皇上,都是臣妾的错,忙着宫宴的事儿,把钰儿忽略了,钰儿散学回来,听说大皇兄受了伤就急匆匆的去看,结果在坤宁宫外被人给拦住了,他就傻愣愣的站着吹了冷风,回来就发了高热……”
“呜!呜,呜……”
“嘤,嘤……”
“我的钰儿啊,你怎么这么傻,母妃早就告诫过你,大皇子在养伤见不到你,你偏不听,眼巴巴的跑了去……”
柳贵妃哭哭泣泣,一边给坤宁宫那边上眼药,一边又夸自个儿子爱护兄长,赤子真诚。
景和帝端坐一旁,由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服侍着服药饮水,面对柳贵妃的哭诉未着一语,目光中时不时的流露出对二皇子的关切之意。
这一夜,二皇子高热不散,景和帝留宿永宁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