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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乱乱一天,沈柠以为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却没想,西府老太太又给她找事干了。

“元春一年大似一年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她的才情容貌,你也是知道的,皇上后宫就那么几个人,子嗣也不多,正好明儿个你要进宫谢恩。”

这老太太也知道,这事她提的有点过份了,奈何如今的贾家,想要接触皇家太不容易了,她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让他们看看我们元春?”

老太太抓着沈柠的手拍了拍,“她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机会,给她这个机会,肯定能往上再走一走,她在宫里的路顺了,这家里的路自然也就会顺。”

“……”

沈柠要被气笑了,“皇后才救了我的命,您的意思是让我把元春荐给她,然后去抢她的夫君?”

贾母:“……”

话怎能说的这么难听呢?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你该是知道的。”

老太太耷拉下脸,“没有元春也会有其他人。别人糊涂,你怎么也能糊涂?把元春送到皇上身边,不管于皇家,还是于我们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她缓下一口气,又道:“太上皇如今还优容我们家,皇上身边没人,也正是需要我们家帮忙的时候,你不过是帮着说句话,就那么难吗?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元春在宫里蹉跎岁月不成?”

说到后一句,老太太已经是痛心疾首了。

“不是我想让她蹉跎岁月。”

沈柠也沉下脸来,“当初你们送她进宫时,就应该想过,她会在那里蹉跎岁月。”

红楼梦里,元春省亲,短短时间哭了多少次?

她什么都懂,也什么都明白。

却只能陷在那泥潭里,挣扎不得。

偏偏一大家子,没一个争气的。

全都指着她一个人。

妄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皇上身边有多少人我管不了,但是,皇后才救了我们母女性命,忘恩负义之事……,我沈柠做不了。”

沈柠严词拒绝,“婶娘想替元春想办法,是找错人了。”

“你如今怎么也如此固执?”

贾母气坏了,“你要报恩,皇上也正需要我们家啊!”

“……”

沈柠站起来离她远点,冷冷道:“皇上需要我们家?您这样说,把太上皇置于何地?就不怕别人说我们脚踏两条船吗?还是说甄太妃又透过谁谁,给您保证了?”

南安太妃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儿子战败,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生生的把探春送出去了。

古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得好了?

更何况探春还不是公主。

她的性子再厉害,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在人家的皇权之下又能如何?

哪怕在现代呢,女大学生被卖到山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把日子过好的。

所以探春的结局几可预料。

沈柠太气这老太太,不管家中男丁,却只一味的往女孩子身上想所谓的捷径。

“您也是有儿子的人,您也一心为他们好,可他们都如您的意了吗?小小的贾家都是如此,更何况皇家。”

她都不想跟这老太太浪费时间,“皇子们再差也是龙子凤孙,他们有他们的骄傲,您行如此投机之事,用得着时,他们会捧你一下,用不着了……,婶娘,您说贾家会是什么样?”

“怎……怎么会用不着?”

老太太在劝沈柠之前,其实做好被拒的准备,“贾家再没落,军里也还有几个人。珠儿大了,等他考了学……”

“哪怕考进三甲,也不过是六品翰林。”

沈柠一口打断,“等他成长起来,至少也要十五年后,这其间还不能有一点意外。而且,您也说了,贾家在军里还有几个人,可您怎么不看看王大人如今什么样?他能护着他自己,不连累贾家,婶娘,我们两家就要烧高香了。”

贾母:“……”

她甚为震惊。

王子腾是干了什么,以至于让沈氏误会要被连累?

“看样子,您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柠气得转了一个圈。

这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一亩三分地都管不明白的老太太,居然还想什么家族大计?

“给出去的东西,您看谁能要得回来?”

不行,她不能动这老太太,还动不了王氏吗?

“您还指望王子腾扶您孙子?珠儿从文,宝玉不是炼武的料,就算他愿意帮扶,又能帮扶多少?”

“有元春……”

贾母还不知死活。

“别给我提元春。”

沈柠怒气冲天,几步打开房门,冲帮着尤氏收拾的西府一众女眷怒道:“王氏,你是贾家的媳妇,还是王家的女儿?如果不知道,就去祠堂给我跪明白。”

王夫人:“……”

这是谈崩了?

她的面色渐渐白了。

沈氏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啊!

居然当着她儿媳妇的面……

“老太太~”

王氏拿着帕子捂住脸,一下子哭喊出来,“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有了诰命就是不一样了,居然如此欺她。

“来人!”

眼看尤氏和王熙凤挥手让丫环婆子走,沈柠怒喝,“把爷们都给我请来,今儿我倒要问问,到底是我在欺王氏,还是王氏在欺我贾家。”

“是!”

青苹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沈氏,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母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她媳妇、孙媳妇,包括她自己,今儿都在东府帮着待了一天的客,怎么就一点脸也不给?

“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想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

沈柠决定管一管西府的事,“您疼惜二弟、二弟妹的心…众所皆知,但您觉得您做得对吗?二弟被您的疼爱养废了。”

“……”

贾母有心病,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她以前一直都觉得二儿子好。

爱看书,爱讲学问,不出去花,不玩古董。

虽然也有几个妾,却也都是规规矩矩的。

谁知道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她二儿子就跟废物似的,什么都不会。

陈冲那个杀千刀的,若不是赦儿打的快,只怕都要成她二儿的座上宾了。

沈柠看向收到消息,陆续赶过来的贾家爷们。

“母亲!”

看到王氏在哭,母亲又是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贾政不乐意了,“大嫂,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什么话您不能缓着点说吗?”

“我在跟婶娘摆事实,讲道理,骂你呢。”

什么?

贾政心下一跳。

赶回来参加小妹妹满月宴的贾珠朝妻子李纨摆摆手,她忙拉着王熙凤退走了。

“大伯娘,今日是玥妹妹的满月宴,您也累一天了,”贾珠无奈的很,拱手时深施一礼道:“先歇歇,明儿您跟我说,我来劝说祖母和父亲、母亲。”

沈柠:“……”

她看着这个好像谦谦君子的贾珠,沉默了一瞬,“跟你说?”她的嘴角闪过一抹讥讽,“珠儿,你没有眼睛吗?你伯父是荣国府袭爵之人,他住哪?你父亲又住哪?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祖母想要你父亲住得近些,我只问你,你祖母做得对吗?你劝说过吗?

现在你来跟我说,有什么事,你来劝你的祖母和父亲、母亲?”

这不是笑话吗?

“还说什么读书人?你们父子的书,我看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

现场众人惊的变颜变色。

王氏吓得连哭不敢哭了。

“你们连自己家里的事,都搞不明白,还花那脑子管家族未来做什么?”

沈柠这话是看着贾珠说的,但是也是说给现场所有人听的,“不怕把家族拖到泥地里,害了子孙?”

本来她想缓着点,慢慢来,但今天真的忍不了啊!

“贾珠,我问你,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光耀家族,封妻萌子吗?”

“……是!”

贾珠声音发颤。

父亲是次子,无缘家族爵位,父母一心一意,想让他们兄妹把家撑起来,好过伯父。

他努力做到了。

但……

“好一个光耀家族,封妻萌子。”

沈柠冷笑,“你既然有如此心性,当初你父亲执意要把元春送进宫时,为何不出言阻止?还是说,你也想效仿杨国忠,借着妹妹光耀家族?”

“……贾珠不敢!”

贾珠吓死了,当场跪倒。

“不敢?”

沈柠慢慢走到他的身前,“不敢你不劝?元春不是你妹妹?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到那举目无亲的地方,替家族,替你无能的父亲,挣所谓的家族荣耀?二房荣耀?”

“……”

贾珠抖着身子,以头伏地。

隐隐的,他已经猜到大伯娘为何如此发作了。

可是元春……

“当初的事,珠儿根本就不知道。”

王氏舍不得儿子被沈柠如此作践,忙上前维护道:“有什么事,大嫂冲着我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元春进宫,也不止是我们夫妻的决定,当初敬大哥……”

“他一个连官都没有的人,说话你们听吗?”

沈柠一口打断,“还是说,当初我没有劝过你们?”

“可是事已至此,大嫂,您不能不管元春啊!”

王氏扑倒时,想要抱住她的双腿,好在尤氏见机的快,忙上去扶住的时候,邢氏难得机灵了一下,也忙过去扶住了。

“好一个事已至此!”

沈柠被她气笑了,“当初你们决定好了,通知我们夫妻,给了我们事已至此的无奈,如今你又来?”

贾敬失爵失官,他从小受的教育,是以为家族为己任的。

可是最后他却连累家族。

虽然这连累也是因为他被先太子连累,可庇护不了家族是事实,连累家族甚至连累家中疼爱的小辈,贾敬的心何偿不在滴血?

西府没有一句埋怨,但所行之事,件件都在埋怨。

可这能怪贾敬吗?

贾家不止一个贾敬,当时还有公公和西府的叔叔在。

人人都知,太上皇是在迁怒。

他疼爱太子,早早的就把勋贵中最好的子弟,所有他亲近的大臣,都往太子身边推。

他自己决策有误,却还怨怪太子精明强干。

怨怪一群臣子教坏了他的太子。

沈柠好气。

明明贾家为了让他放心,早早就让子弟弃武从文,他也知道这一点,可打击太子的时候,人家照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更可笑的是,如今的贾家,还把他当成倚仗。

自觉这位太上皇会优容贾家。

“你们自己没用,就不停的逼着身边的人,你们逼得婶娘伤了赦弟的心,逼得她年纪一大把,还在替你们操心、描补;逼得元春没了将来,如今还要来逼我当个忘恩负义之人。”

沈柠的眼睛一厉,“贾政!你大哥不在家,你说,我能不能管你?”

“……能!”

贾政羞愤欲死,可被大嫂盯着,母亲虽双目含泪,却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他也只能垂头应了。

“好,既然我能管你,祠堂在那边,你就好生过去跟祖宗们忏悔,为何科举无成,为何在工部一做这么多年的员外郎,还只是看邸报、喝茶?为何窃居你大哥的荣禧堂?为何家中有事,你只会脖子一缩?为何直到如今,还一事无成,只知道啃了老,再啃小?”

贾政:“……”

他惊呆了。

他有这么坏吗?

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大嫂在冤枉他。

可反驳的话好像就在喉咙里,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他真的没办法反驳。

“我……我没有窃居荣禧堂,”他向母亲求救,“是母亲……”

“闭嘴!”

沈柠怒喝,“事到如今,你还把一切往婶娘身上推?”

虽然不是婆婆,可孝之一字,在这个时代一样压在她的头上。

沈柠很干脆的把贾母摘到一边,朝在她面前,却又小了那么一些的贾政和王氏来,“你没读过书吗?礼记是读在狗肚子了吗?兄友弟恭你扪心自问,有做到过吗?

赦弟为了婶娘,让出荣禧堂时,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那么大的脸,好意思住进去的?

婶娘那么疼你,但凡你说一句,这是哥哥的屋子,婶娘能非逼着你住进去?

荣国府那么大,哪里不能住?哪里就碍着你天天去见婶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