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行人纷纷,眼神不乏同情的,可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止。
关宁和楼心月夫妻二人几乎是同时眉头一蹙。
老人也打?
“住手!”关宁低喝。
唰唰唰!
无数的目光看来,似乎带着惊讶,官家的事也敢管?
扬起的鞭子停下,官差气喘吁吁,眼神不爽的看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我们粮官的事你也敢管?”
“立刻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打!”
关宁眼神微冷,看了一眼男子和其老母亲,虽不满这些官差的做法,但现在来到两广,做事需要低调。
所以他也没有动手,只是上前道:“我方才听见你说他的粮食没交齐,还差多少?”
“我帮他给。”
官差闻言,戏谑一笑:“哟,还来了个大善人。”
“你帮他给?”
“好啊!”
“还差一斗!”
中年男子闻言急眼:“不是啊,我刚才已经交了一斗……”
“还敢嘴硬!”官差大怒,扬起鞭子。
“住手!”关宁大吼。
“一斗是吧?”
“给你便是!”
他随手从马上解下行囊,里面有着许多细粮,都是离开酆都河的时候,那里的父老乡亲送的,这一路上根本吃不完。
砰!
他随手扔在地上。
官差见状,打开一看,眼睛冒出精光,掂量了一下分量,绝对不止一斗。
“好,很好!”
“刘秀才,算你小子命好,遇到好人了!”
“不过,后面三个月的粮,你交不出来,照样打死你!”
“哼,走!”
几名官差利撂下话后,便扬长而去,旁人纷纷闪避,看样子平日里作威作福也是习惯了,如此来看,其实和酆都河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吃人的方式不同罢了。
关宁这时候上前,和楼心月一起扶起了中年男子和他的母亲。
“恩人啊,你不该给他们的啊!”
“他们就是想要骗你的粮,我……我该拿什么还你啊!”中年男子崩溃大哭,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无助。
或许一斗米不算什么,但对于武朝这些边缘地区的底层百姓来说,那就是命!
“我不要你还的。”
“放心吧。”
“你伤的不轻,我先送你去医馆吧。”关宁道。
闻言,中年男子摇头如拨浪鼓:“不,不,恩人,没事的,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我不用去的。”
“谢谢您的大恩!”
他谈吐有礼貌,像是秀才。
关宁看出他的窘况,应该是担心去医馆没钱买药,他不由更加同情,生在这世道,也是够苦的。
“我有钱,你不用担心什么。”
“你不用,可你娘这么大的年纪,也需要吧?”
刚要拒绝的中年男子听到后半句话,顿时怎么也开不出口了,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直接跪在关宁脚下磕响头,那声音就是要将自己脑袋磕碎的那种:“多谢恩人,多谢……”
“诶,别!”
关宁扶起:“咱们先走,这里人怪多的。”
“……”
说着,关宁和楼心月将母子二人带到了就近的医馆,弄了几副膏药,所幸是没有什么大事,但中年男子太瘦了,脱了外衣上药的时候淤青也是不少,估计平日里吃不饱,还经常挨打。
而后,关宁二人留下一些钱,打算离开。
但母子二人感激,一直挽留,说是去他们家里住。
盛情难却,加上初来乍到,关宁也需要一些时间打听消息,休整一下,所以就同意了。
来到母子二人的家,其实就是两间破旧的瓦房,不过因为中年男子会一些泥瓦活,所以遮风挡雨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个,恩人,我家是破烂了一点,还请恩人不要嫌弃。”中年男人显得尴尬,几乎影射了所有人到中年但一事无成的无奈和自卑。
关宁咧嘴一笑:“有个住处已经很不错了,我妻子跟着我,就没住过几天像样的房子。”
楼心月斜眼瞥了一眼,心想你好意思说,跟着你走南闯北的,阔太太的日子她是没过上几天。
中年男人尴尬陪笑,但明显自然多了。
“来,恩人,你到里面坐。”
“娘,你把家里的肉拿出来。”
“好,好!”老妇人满脸笑容,仿佛已经忘记了不久前的事。
关宁于心不忍,毕竟中年男子的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唯一的一点肉若是拿出来。
“那这样。”
“刘兄,你出地方和肉,我也不能白吃。”
“我出点大白饭还是可以的,心月,你上大街上去买点白米回来!”他使唤道,全天下也只有他能这么使唤楼心月了。
偏偏楼心月这等高冷御姐一个不字都没有。
“好!”她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中年男子搓手尴尬,他是个秀才,还要客人去买东西,他不好意思,但他家里确实已经没有一粒米了。
“诶,别管,别管。”
“这叫礼尚往来,你是读书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关宁拉着他坐下。
中年男子苦笑,知道关宁是好心,心中更加感动,眼眶都要红了。
关宁转移话题,笑道:“对了,刘兄,敢问全名?”
“噢,忘了告诉恩人了,我叫刘瑞,是两广人。”刘瑞道。
关宁点点头,好奇的拉起家常:“刘兄你是秀才,按道理说在这乡镇上,应该是受人尊敬的,为何沦落至此?”
闻言,刘瑞苦涩一笑。
“恩人,你是外地来的,你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况。”
“秀才而已,遇到兵,也是说不清的。”
“再者,十年前寒门子弟的晋升之路就已经断了,非三公九卿,贵族官吏出身,是不可能有所成的。”
“这世道太难了,两广总督不给我们活路。”
“我在东郊还有一块地,我和我娘省着点吃,倒也不至于饿死。”
“可……可从前年开始,赵泰以剿匪为名,下令征兵征粮,采用丁粮制,每家每户二选一,一是送一名男丁参军,没有饷银,二是每一季交一次军粮,用以养军。”
“这样一来,家家户户的负担就更重了,以前是捉襟见肘的过日子,现在是……”说着,他无奈而痛苦的擦起了眼泪,心酸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