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得在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来呢”
姚岚表情放松，似乎邀请姚步姽独自前来这里只是为了一次老友的会晤
姚步姽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她，姚岚的状态非常好，没有像想象中一样穿着华丽的祭祀服装，戴着沉重的饰品在祠堂里低头祈祷，相反她穿着宽松的棉麻衣服，头发也是松散的披在脑后浑身上下最贵重的也就是胸前的玉饰了
姚岚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微微抬手提起项链
“眼熟？这还是你的矿坑出的玉料呢”
姚步姽一顿，矿坑开始使用的事情，她也是两天前飞鸽知道的，姚岚却已经戴上了饰品，包括她刚进城就被人直接请来这里，姚岚这是在表明她即便在山上也能完全掌控黎族的所有事？
姚步姽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坐下
“你的震慑不太管用”
她的语气轻缓，只是在陈述事实
“来的路上我还在奇怪，以你的性格即便要借助黎族人的力量也不该想出抛洒圣水赐福于民的戏码，这种把戏一不小心就会反噬自身，直到我看到你的现状”
“再也不能下山这件事还是迫使你不得不依仗那些想要从中获利的人是吗？”
姚岚哂笑
“我就知道你会发现”
她将玉石随手摘下，直接坐在姚步姽身边神情放松地对她说
“不是震慑，是展示，我付出了这么多，总得让你看看我都得到了什么”
这些东西就是她的权利，能够马上知晓姚步姽的行踪，能在姚步姽得到消息的同时拿到千里之外的玉石实物，她的人关在这里，但是权利让她长出了更多的手脚
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现在谈合作为时尚早，话题点到为止，姚岚很快谈起了请动姚步姽的另一个原因
“你母亲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更多了，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其中应该有其他隐情”
“那这些隐情我该去问谁？”
姚步姽同样将目光放在母亲的过去上，知道母亲叛逃的缘由跟明确南商的政局，两个目的那个达成了任何一个这次都不算白来
“问那些族老”
姚步姽嗤笑一声
“你还真是图穷匕见啊”
姚岚不在乎她的挖苦，直接说道
“别生气，我知道现在让你在南商的政局里选择我不现实，但是帮我统一黎族总是没有坏处的不是吗？”
桌子上放着的是上好的茶叶，跟九安普遍习惯喝的烧制茶叶不同，这里的茶叶是新鲜的，饮茶的时候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涩味，但是也更清香
姚步姽低头喝了一口，姚岚也不着急，甚至插一句
“南商盛产茶叶，你们从梯田进来，那边主要是粮食，再往圣山下面走就有茶园了，这种新鲜的茶只有在南商能喝到，要是感兴趣你接下来可以去逛一逛”
姚步姽不置可否，姚岚抓住一切机会将话题倒回
“说回到合作的事情，所有觊觎南商的人都选择都十分有限，半年前大王子在新正国那位大公主的帮助下扳倒了三王子，几乎可以说是现在可能性最大的人，但是那也代表他跟大公主的利益已经完全捆绑了，其他人去只能是喝汤的份”
这个其他人非常意有所指，姚步姽依旧没有接茬，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姚岚继续说
“其他的更不必说，旧正国的那位正王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王子，最近正在全力帮助他的母亲在王上面前露脸，估计是想要利用枕边风吧”
她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南商，但是九安话却比之前更加熟练，各种方言俗语用的很妙
“最后就是我”
终于说到了重点，姚步姽抬起头看向对方
姚岚继续说
“圣女不能直接继承王位，但是我们有代管之权，尤其是在王室无法选出继任者的情况下，我们有代管之责，直到选出继承人并且成年为止”
姚步姽用手在茶杯边缘画圈
“这一点都有谁知道？”
“知道的人很多，只是他们不觉得我有胆量用上而已，尤其族中的长辈非常满足于现状，对他们来说参与其中只会让我们这些圣女更加不受管控”
说完她表情灿烂地看向姚步姽
“看，就像我说的到处都是机会不是吗？”
姚步姽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关的久了，姚步姽觉得姚岚跟以前想比多了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
但是姚步姽欣赏这种疯狂，她微微偏头眸中带笑
“那就从收拾黎族人开始吧”
两人的谈话突兀地开始，快速地结束，姚步姽紧接着就被送到了山下，因为她被半路带走，张嫂被送了回去，苏景行自己在山下等着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姚步姽被送到山下的时候，看见的确实苏景行还有个许久不见的小孩，姚灵光
这次见面她可一点不狼狈了，到了自己家的地盘她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会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姿势嚣张地跟苏景行对峙
姚步姽还打算走进一点听她在说什么，结果小孩一看见她马上将腿放下，还乖巧地拍打了两下椅子，站起来对着姚步姽点头
苏景行惊奇地看她变脸如此迅速，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这会又装上了？”
姚岚视他如无物，专心地看着姚步姽，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师傅让我这段时间完全听您的吩咐”
这是人质啊，姚步姽脑海里无缘由地划过这一句话，面上波澜不惊地问
“这的人认识你的多吗？”
姚灵光想想
“当官的都认识我，但是老百姓还没见过我”
没见过是因为她年纪小，也因为姚岚想让她更多的接触朝堂上的事而不是其他圣女平日里要做的祈福巡游
“好，那就跟我们回去吧”
见到了该见的人，姚步姽也没有耽搁，直接返程回到了城外张嫂的住处
张嫂见到他们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姚步姽二人会在城里住下不会回来了呢
同样疑惑的还有姚灵光
等张嫂离开之后她有些疑惑的开口
“为什么非要出城？有师傅在城内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苏景行正在收拾床褥，顺便在小厨房烧水，听见姚灵光的问话随口回答
“等到天黑，让你见两个人”
正是盛夏，日头落的最慢，等到也最为漫长，姚灵光觉得自己都能将师傅布置的功课全都做完了，天才慢慢黑了起来
可是还是等到了天完全暗下来，苏景行才有了动静
他坐在窗户旁边，一边吹风一边闭着眼睛假寐，明明没睁眼却准确地叫住她
“来窗边看一眼，就是这三个人，你见过吗？”
姚灵光凑到窗户面前好奇地往外看，夜色里确实有三个人提着灯笼在路上走着，为首的男人行走的动作有点不利索，一看就是整日地行走累的，可是他面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
跟他比起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却带着一股子麻木劲，动作拖拖拉拉，甚至还像是在闹脾气
姚灵光夜间视物的能力很好，更不用说三人手上还有灯笼，她完全能看个清楚，可是这三张脸对她来说却很是陌生
她摇摇头对着苏景行说
“没见过”
苏景行毫不意外地点头
“没见过也没关系，记住长什么样就行了，以后遇到了记得告诉我们”
“哦”
有姚步姽在身边，姚灵光总是表现得更加乖巧
她点完头老实地等待苏景行的进一步吩咐
没想到苏景行只是将窗户关上半扇，推着她的肩膀到隔壁小屋，当着她的面将门一关，留下一句
“没事就赶紧睡觉，小孩熬夜长不高”
可恶
姚灵光隔着门磨牙，她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关键姚步姽还格外看重这个人，真是可恶！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姚灵光早早地就起床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是既然让她认对面三个人的脸了，那盯着他们绝对没错
她自觉代表师傅应该尽职尽责，特意起了个大早盯着对面的人
可是不知道对面人是不是昨晚上回来的太晚了，盯了半天没有动静，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姚灵光的小脑瓜一动，决定靠过去看看
这一片都是老实的农民，悄悄靠近一户人家对姚灵光来说小菜一碟，她悄悄靠过去
里面的三人倒是没有像是预料到的一样睡懒觉，三个人分出两伙居然在内讧
姚灵光靠在阴影里，伸出耳朵仔细地听着两方的谈话
不大的屋子里，年长的男人面对着窗户语气严厉
“顾梁，你别给我耍混，你可知道族里多少年轻人等着跟我出来的机会呢”
“那你去找他们吧，我倒是想看看还有谁跟您一样？”
“顾梁！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跟我一样？你把话说清楚！”
那个叫做顾梁的小辈显然也是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喊出来
“跟您一样不忠不义，卖国求荣”
话音刚落，啪得一声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了，屋内的四个人似乎还在对峙，好一会年长的声音才有些疲惫地说道
“顾梁，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梁没有回答，顾五叔继续说
“梁，是栋梁的意思，你是这一辈族老跟我们最看好的孩子，所以你年轻气盛想闯，想靠自己，我们都放手让你去做了，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们这些姓顾的，在九安处处受阻，没有任何能够施展拳脚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顾梁不服气的声音传出来
“因为咱们对不起顾司马”
顾五叔声音不自觉调高，显然又被他气到了
“是，在你们看来我们顾家是对不起他顾清朗，但是然后呢？我们顾家就该这么落魄下去吗？”
顾家三个小辈都不说话了，谁不希望自己家族昌盛呢，更不要说他们这些生在锦衣玉食里的孩子，从小就过着最好的日子，在九安住着廉价驿站的时候都已经算苦的了
要是这么落魄下去，他们真的甘心吗？
顾五叔看说动了他们，继续开口
“我老了，这些担子本该是你们这些小辈接过去的，可是现在看来你们根本不行，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投向南商，可是你以为搭上这条线容易吗？你知道为了这一次机会我们付出了多少吗！？”
“顾梁，你本该是我们这辈最有出息的孩子，五叔知道你纯善，这次本不该带你来的，但是不来，你以后在顾家的地位也就没了，这次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对其他两人说
“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午后我们启程，直接搬到城里去住”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听动静像是有人想要往出走，姚灵光赶紧起身回到了住处，一开门姚步姽已经醒了，看见她有些着急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干什么去了？”
姚灵光将刚才听到的全部一点不差地描述出来
姚步姽正在搽脸，听完笑了一声
“别的不说，顾家这位老五判断还是很正确的，顾家的其他人要是留在九安确实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姚灵光啊了一声表示惊讶
“就算那个顾梁也不行吗？”
姚步姽转身，顺手用自己的手巾擦了擦姚灵光弄脏的小脸蛋
“不行”
姚灵光有些害羞，但还是仗着胆子问
“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向着你们”
师傅教过她，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如果是她一定会拉拢顾梁，还能给剩下的顾家人一点希望，让他们老实点
姚步姽向来对小女孩更有耐心温声解释
“你看人很准，顾梁确实是个好人，他能遵守本心不愿意背叛九安是忠义在拉着他，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另一种东西对他的影响也非常大，那就是孝道”
姚步姽坐在窗前远远地看向对面的屋子
“顾家人的很多做法他都不能接受，但是他从未想过跟对方割席，做的最大的反抗不过是视若无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孝道也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了”
“在顾家对九安的想法不变的前提下，你永远没法赌在孝道跟忠义之间他会如何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