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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养心殿,建承帝的步伐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心头的焦躁之上。

殿内,精心布置的陈设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瓷器的碎片散落一地,在昏黄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映照着帝王那张因怒意而扭曲的脸庞。

冯德海恭敬地立于殿外,身形微躬,眼眸低垂,不敢有丝毫懈怠。

“冯德海!”殿内忽地爆发出一声震耳的怒喝,如同夏日惊雷,瞬间穿透了夜的寂静,也穿透了冯德海心中的防线。

“速将老五姜莱给朕召进宫来!朕倒要亲眼看看,这陆家究竟意欲何为,胆敢如此放肆!”

言罢,殿内只余下回荡的余音和建承帝沉重的喘息。

冯德海闻言,心中一凛,随即迅速转身,对着身旁候命的徒弟低语吩咐:“速去,告知荣亲王,无论他此刻病势如何,务必即刻进宫面圣。即便是抬,也要将他抬进这紫禁城来。”

徒弟领命而去,步伐匆匆。

建承帝还未盼来老五姜莱,却意外迎来了太子姜颂的请安。

建承帝的目光缓缓落在太子身上,殿内,空气似乎凝固。

“父皇,儿臣斗胆进言。”太子姜颂躬身行礼,言辞恳切,“关于陆行知一案,儿臣以为,此人罪行昭彰,已非严惩不足以彰显皇恩浩荡,更难以平息民愤。

他自己亦已认罪伏法,为昭告天下,以儆效尤,儿臣恳请父皇下旨,赐其极刑,以正朝纲。”

言罢,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殿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建承帝的目光在太子身上停留了许久,太子如同被烈火炙烤,心里有些发毛。

“太子,”建承帝的声音低沉,““你,区区一介黄口小儿,怎配议论他?!怎敢妄议行知的平生?其人品高洁,学识渊博,见地非凡,为官更是清廉正直,岂是你这等浅薄之辈所能轻易评判?朕观你此番言行,更觉你这太子之位,坐得委实不称心。回你的太子府去,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他手中的茶杯,承载了满腔怒意,猛然间挣脱了束缚,直愣愣地飞向姜颂的脸庞,茶水尚余温热,如同沸腾的怒火,瞬间将他半边脸颊包裹,疼痛如同野火燎原,迅速蔓延。

姜颂身躯一震,跪倒在地,双肩颤抖不已,他低下头,眼中满是惊惧与不解,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助的悲哀。

“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字一句,都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姜颂的心头。他捂着脸,狼狈的起身退出了养心殿。

宫门处,姜莱,身着朝服,步履沉稳,正好撞见出宫的太子姜颂,他恭敬的行礼,姜颂却连正眼都不给,冷哼一声,高傲的睥睨着姜莱。

姜莱未做停留,急匆匆的随着小太监前往养心殿,直至姜莱的背影渐行渐远,姜颂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悄然凝聚,化作一抹凌厉之光,狠狠锁定在他离去的方向。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姜莱立于殿外,耳边是冯德海极力克制的呼吸声。冯公公的眼神中满是无奈,轻叹一声,终是鼓起勇气,低声通传,尽管那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周遭的寂静吞噬。

“儿臣姜莱,恭请父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姜莱抬头望向那紧闭的殿门,声音清朗,回响在空旷的殿堂之中。

“进来。”殿内传来的声音,冷冽如冰,穿透重重帷幕,直击人心。

冯德海闻言,苦笑更甚,随即侧身,以最为恭敬的姿态,引领姜莱踏入养心殿。

“跪下。”建承帝简短二字,如同重锤,砸在姜莱心头。他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松柏,不屈不挠。

“陆家,究竟意欲何为?朕要听你说,老老实实地,一字不落地道来。”建承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

姜莱轻启朱唇,缓缓吸入一口清冽的空气,字句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庄重:“父皇在上,关于陆大人之事,儿臣心中实乃一片茫然。昔日,儿臣缠绵病榻,对外界诸事力不从心,更遑论细究陆大人之变故。

待病情稍缓,耳闻其种种行径,心中不禁涌起难以言喻之遗憾与惋惜。

陆大人不仅是儿臣的引路人,更是儿臣的老师。

他清正廉洁、两袖清风,而且每当处理事务时总能展现出独到的见解和深刻的洞察力。

对于伯文寂家眷被私自放走一事,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这确实不符合律法规定,但陆大人毕竟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曾经向伯文寂许下承诺,所以即使面对他人的请求会危及自身,但他还是能做到言出必行。

因此,儿臣认为这件事并无大碍。然而,那些只会无病呻吟的人却因为自身亲族犯错后,不敢直面朝廷,于是将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推卸到陆大人身上,这种行为实在是小人之举,令人唾弃!

但民间的百姓不了解这么多,他们之所以愤懑只是受到了蛊惑,只看到表面现象,就觉得陆大人可能是收了伯文寂的好处,也是那贪赃枉法之辈。

可是父皇啊!伯文寂之流哪来那么多钱去打动陆大人,打动整个陆家呢?”

“哼!你的意思,就是让朕对陆行知放任不管,任由此事慢慢平息?”建承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朕以为,如此一来,岂不是纵容了陆行知,令其误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姜莱微微躬身,语气坚定地说:“儿臣并非此意,儿臣认为,陆大人确实有错,但他的才能也是不可忽视的。若能让他在偏远艰苦之地发挥所长,不仅能惩罚他,还可造福一方百姓。同时,也堵上了世家们的悠悠众口。待到他有所成就时,再调回京城,如此既能彰显父皇的宽容大度,又能让陆大人感激涕零,更会为朝廷带来更多的福祉。”

建承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轻轻抚摸着下巴,目光凝视着远方,然后缓缓说道:“也罢。你啊,将你大哥朝中那一摊子事儿替朕管起来,也为朕分分忧,暂且退下吧。”

姜莱心中暗喜,给建承帝跪了安,退出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