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练功场中打得不可开交,崔流玉咬着一缕发丝,目光凌厉地望着苍负雪。
苍负雪真的很强,她的筋脉已经隐隐到了极限,四肢百骸都在剧烈地疼痛。
但苍负雪也未讨到好,同样受到剑意重创,嘴边有丝丝鲜血溢出。
“认输吗?”
两人一触即离,崔流玉持剑指着他,颔首低眉。
“我的剑不会留情。”
“没有输,何来认输?”苍负雪衣袂纷飞,淡淡笑着看向她,“还有半炷香时间,过后生死契就要生效了。”
崔流玉立即一挽剑花,冲了出去。
两人的力量冲击在一起,她噗出一口血,紧紧闭上眼睛。
所有的剑法已经全部使出了,还有什么能突破苍负雪呢?
无数阵纹符文流转在眼前,崔流玉一边格挡,一边飞速地脑中排列组合。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目,似有一道冲天之火在眸中燃烧,崔流玉挥剑的刹那,高空仿佛响起了百鸟齐鸣。
一只金红火光从剑尖飞出,形成了展翅的鸟翼。
“新的剑法?”
宁不意倏然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刻。
这一剑,像是裹挟着无数过去、现在、未来的傲意,几欲形成一种实质法相,朝着苍负雪汹涌而去。
苍负雪挥袖急退,层层的防御遇到这一剑,摧枯拉朽般垮塌下来,刹那间,崔流玉的剑尖便指到了眼前。
他在一刹那卸下了所有术法,只静静看着崔流玉的眼睛,微微侧身,任由那一剑刺入贯穿胸腔。
原来,这就是那一次她的感受。
这样痛、这样无法抵挡……
他睫羽轻颤,定定地看着崔流玉的神色从疑惑到惊恐,再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苍负雪微微勾唇,看见她身后疯狂朝这边奔来的人影,用最后的力气拉起她的手,将剑全部贯入胸腔。
“流玉,对不起。”
……
崔流玉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明夜君焦急地喊来苍家人,看着自己周围围绕着的钱笙、既望、宁不意。
他们都在激烈地说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眼前,是一幕幕苍负雪坦然迎上剑尖的神色,耳边,是他那一声沉甸甸的“对不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着抖,剑上全是余温尚存的血迹。
他怎么不躲?就为了还那一剑?
可她这一剑,威力远胜当初那一剑。
她愣愣地看着苍负雪陷入昏迷,随着人群一点点走到那座熟悉的院子。
灵泉上方氤氲着水雾,池边的大树下放着苍负雪打坐的蒲团,而斜斜伸出的一根枝桠上,用红绳系着一张随风飘荡的手帕。
崔流玉眼神很好,看到那张手帕的一瞬间,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不是……当初她潜入苍家别院丢失的手帕吗,居然被苍负雪捡回来系在自己打坐的蒲团旁边。
一颗恍惚的心此时如同烈火灼烧般,剧烈地痛了起来。
崔流玉怔怔地回头看向苍负雪的房间,钱笙这才发现她已流了满脸的泪。
“流玉!流玉!”
他和既望托着崔流玉摇摇欲坠的身体,宁不意掏出宁家的秘药塞进崔流玉嘴边,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了,苍师兄虽失去了意识,但伤不算特别重,没有生命危险。”
既望几人的思绪也复杂极了。
苍负雪是真狠啊,对自己也能下这么狠的手。
不过这下,崔流玉再也不会冷脸待他了。
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还是得夸一声,高!
这时生死契带来的生死相连终于生效,崔流玉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腔,失魂落魄地坐在了苍负雪的院子里。
苍父苍母从苍负雪的房间里出来,看到她煞白着脸坐在那,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家这臭小子,哪有人这样追求道侣的!?
差点出人命了!
苍母来到崔流玉身前,柔和了眉目:“孩子,你辛苦了。”
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崔流玉勉强笑着送走了苍负雪的父母,待到苍月回出了房间,她才敢抬头去问。
“他怎么样了?”
苍月回露出微笑。
“别怕,没什么大碍,你的剑意造成的创伤比较大,好在他如今也到了炼虚境,加之有血脉加持,伤势恢复得很快。”
崔流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陡然垮了下来。
“进去看看他吧,昏迷时还在叫你呢。”
苍月回拍了拍崔流玉的肩,看见她手上鲜血淋漓,替她施法冲刷干净。
崔流玉点点头,推门步入房中。
这里的布局与她记忆中相差不大,走到最里间时,只见苍负雪躺在书房的榻上,面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似乎还好。
只是她心怀愧疚,又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乍一看到苍负雪这般躺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苍负雪……”
崔流玉跪坐在榻边,微微红了眼眶。
上一次,也是她在这里,朝他讨要鳞片,谁知道他不声不响,竟拔了自己的护心麟。
他真的喜欢她吗?
好像是的。
那她喜欢他吗?
她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伸出手去覆在苍负雪高挺的鼻梁上,一点点描摹着这惊为天人的轮廓。
霎那间,苍负雪睁开眼抓住了她的手。
崔流玉吓得一惊,到底没有退开,只是紧紧攥紧了拳头。
“你醒了?”她放轻了声音,带着哭腔道,“真是蠢笨,只要偏一点,那剑就刺空了,你非要挨那一剑干什么?”
苍负雪长发倾泻在身侧,整个人着雪白内里,柔和了冷峻的气势。
“哭什么,我又没死,”他俯身凑过来,在崔流玉的鼻尖轻轻啄了一口,笑的恣意妄然,“现在,喜欢我吗?”
崔流玉死死咬住嘴唇,看着他略带戏谑的神色,忍不住道:“你满脑子就想这些,真是愧为苍家继承人!”
“没办法,”苍负雪低笑两声,复而靠在榻上,神色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很久之前,脑子里就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刮在崔流玉心上,刮得她心底升起一股轻快的异样。
“真是的……”
她唯恐伤了苍负雪,于是由着他伸手托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气馁地嚷道。
“喜欢,喜欢可以了吗?我就是怕你死了带着我一起死,没别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