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不是楚玄印象中的救命恩人,也不是秦盛记忆中的邻居伯伯。
梦境外的沉鸢并不知道,他只是有些高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但是很快,父亲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
在他出生一炷香时间后,有魔物现身渔村,那是一只海妖,它有长如巨蟒的尾巴,气吞山河。
它的一条尾巴,就将渔村夷为平地。
沉鸢眼睁睁地看着他爹娘死于非命,而还在襁褓中的他掀翻在角落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沉鸢在梦境里发出撕心裂肺地叫喊声 ,他想去救爹娘,但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他们。
躺在地上的婴儿像是知道了什么,连半点哭声都没有发出来,静悄悄的躺在角落里。
渔村又恢复了平静,海妖离去。
过了半刻钟,有背着背篓刚刚从山下下来的妇人路过村庄,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路过,没看见角落里的沉鸢,却看见了隔壁家倒在血泊里的妇人,妇人怀中搂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妇人吓得捂住嘴巴,挪着步子走近,将手指放在婴儿的鼻尖,感受到她的呼吸,松口气:“还活着,还活着。”
她伸手抱起还有呼吸的女婴,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妇人鞠个躬:“我会想办法将她养大,你安心去吧。”
地上的小婴儿转动眼睛看过去,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温时殊借着沉鸢的视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忍不住出声道:“这是我娘。”
她娘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她娘好像抱走了一个孩子,难不成那孩子是她?
秦盛沉着声音道:“那妇人去的隔壁家,就是伯伯家。”
他想起来抱着沉鸢的男人,也是隔壁家的邻居,只不过他们关系不太好,时常因为出海打渔的事闹矛盾。
而那位邻居的妻子和沉家一同怀上了孩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秦盛脑子一片浆糊,满腹疑问。
比如说,沉鸢怎么会叫那个男人叫爹?他不应该是沉伯伯的孩子吗?
又比如说那个抱走沉家孩子的妇人是谁?如果沉鸢不是沉伯伯的孩子,那真正的沉家孩子去哪里了?
楚玄同样阴沉着脸,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他也认出来了那个抱走孩子的妇人。
他将温时殊从凡间带走时,和温时殊的娘有过一面之缘,他记性还算不错,所以在看见那妇人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拳头握紧,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心里划过,被他很快地压住,不敢再深想。
紧接着,他就看见梦境里妇人将婴孩抱走,徒留沉鸢缩在角落里。
他不哭不闹,倒是安静得很。
妇人前脚刚走,后脚楚玄就到了。
他在渔村搜寻了片刻,最后找到了沉鸢,理所应当地把刚出生没多久的沉鸢当成了沉家的孩子。
楚玄在看见自己出现的时候,脸色铁青彻底坐不住站起身来。
“不可能!这孩子分明就是沉家的孩子!”
他不敢相信,他带回来的孩子竟然是旁人的,而真正的沉家孩子遗落在外。
秦盛脸色发白,质问道:“楚峰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地转头看向温时殊,声音有些沙哑:“温时殊,你告诉我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吗?”
温时殊神色平静,淡淡道:“我确实不是爹娘所亲生,娘说我是捡回来的。”
楚玄得到肯定的回答,一口老血从喉咙里喷出来,腿软地跪倒在地上。
“不可能……”
他身边的弟子大惊失色地将他扶到座位上。
秦盛不认识温时殊的娘,自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
“阿鸢不是沉伯伯的孩子……”
秦盛皱着眉,难道是弄错了什么?
楚玄睁大眼睛,神色灰败,他看着温时殊:“你……”
温时殊却不再看他,挪了挪步子,藏在黎青身后。
黎青眯眯眼,朝楚玄看过去,眼里透着危险。
这死老头,活了几百岁了,连救命恩人的孩子都能认错。
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敢沾染温时殊半点,她得弄死他才行。
楚玄不甘地收回视线,但他现在脑子里嗡嗡的响,暂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敢惹温时殊厌烦,只得继续看沉鸢的事迹。
梦境里,沉鸢被带回了上清峰,由楚玄一口奶一口奶的喂大,他长得可爱喜人,能说会道,是全峰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小师弟。
楚玄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个笑容,不管怎样,他对沉鸢的情意思真的,沉鸢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呢?
但很快,这样美好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有一个新的小师妹来到了上清峰,她是为了沉鸢来的。
换血的事,在场的修士都已有耳闻,在亲眼看见时仍然感到不齿,目光纷纷落在楚玄身上。
楚玄不动如山,仿佛感觉不到那些目光。
他破罐子破摔,所有事都抖出来后,反倒有种“能奈我何”的架势,气得众修士吹胡子瞪眼。
黎青却是紧紧地盯着梦境画面,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知道剧情,和肉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
这让她不禁握住温时殊的手。
温时殊正在看沉鸢的梦境,突然感到手上一暖,她一顿,低头,再扭头看黎青的神色。
瞥见黎青愤怒的神色,她的情绪倒是十分稳定,甚至唇角微翘,将黎青的手握得紧了几分。
梦境里,温时殊的到来让沉鸢感到不安,但他仍然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第一天就当着大家的面,好奇的询问:“小师妹,你肯定很厉害吧?你是什么灵根?”
小小的温时殊第一次到上清峰,懵懂地眨眼,她抱着自己的包裹,摇摇头:“我不知道。”
沉鸢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你什么灵根都不知道吗?那你岂不是也没有修为?那你怎么进的上清峰?”
矛头指向小温时殊,正在练功的弟子们瞬间看过来,好奇道:“是啊,你怎么进来的?”
“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走后门的?”沉鸢天真无邪的笑。
小温时殊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抿唇问:“什么是走后门?”
她的无知引得众弟子哈哈大笑,多是嘲讽,或是饱含恶意。
黎青看得心头一颤,那么小的孩子被所有人围攻着,那笑声都可以算是变相的霸凌。
楚玄也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见温时殊身边的恶意,他怔楞地坐在凳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温时殊,眼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