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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那天,陈舒收到一封信,是陈月寄过来的。

自从陈舒来随军,她和陈月也时常联系,陈月帮她盯着四丫是一方面,她们俩本身是堂姐妹,又是好朋友,自然不会断了往来。

之前的信都是聊一些双方的日常,这回的信倒是多了点不一样的内容。

信里说,过年的时候,杨大妮回娘家打秋风,打上了二丫的注意。

跟杨二嫂说,她知道有户人家,家里孩子脑子有点不好使,不过自己穿衣吃饭没什么问题。

这户人家想着孩子长大了不好娶媳妇,就准备给自己儿子娶个童养媳。

说是娶,其实是买。

那户人家有钱,愿意拿出来三百块的彩礼,要求是,以后两家不联系。

杨大妮本来是准备说给大丫的,但是杨大嫂坚决不同意。

杨大嫂虽然也重视儿子,但对女儿也没有跟杨二嫂一样,动辄打骂,也没想过卖女儿。

杨家女孩多,杨大嫂不同意,杨大妮也没强求,只说了句杨大嫂抓不住机会,给脸不要脸。

大丫不行,杨大妮又看上了二丫。

在杨二嫂的压迫下,二丫虽然比大丫瘦了点,但要论会伺候人,还得是二丫。

二丫家里的家务活是一把抓,杨二嫂都没操过心。

杨大妮觉得,这丫头要是进了那户人家当童养媳,指定能把那个傻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傻子的父母一满意,还不得多给她点钱。

杨大妮想要介绍人的钱,杨二嫂想要卖闺女的钱,两人一拍即合,杨二嫂当即就同意了。

反正她有两个女儿,就算把二丫卖出去当童养媳,她还有四丫能帮忙干家务活,怎么算都不亏。

闺女不值钱,就算她把二丫养大,嫁出去,到时候彩礼也不一定能有三百块钱,这笔买卖很划算。

杨大妮本来都准备回去就联系那户人家了,但这事被四丫听到了。

四丫前世的记忆里是没有童养媳的事情的,她姐是长大了才被嫁出去的。

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但她姐是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她得想办法阻止这个事。

可现在还小,也没办法让她娘放弃这个想法。

于是四丫直接闹到了杨父杨母跟前。

杨母虽然不看重孙女,但是要是任由杨二嫂把孙女给卖了,到时候村里人的唾沫估计都要淹死她。

杨父是杨家唯一一个还算是公道的人,当即就让杨大哥把杨大妮和杨二嫂给叫到了跟前来。

最后在杨父和杨母的施压下,这事没成。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杨父是不让家里人把这事说出去的。

不过四丫一个小孩子,在村口哭哭啼啼了半天,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陈月嫁到杨柳村的时间也不短了,陈舒也跟她说过四丫,所以她大致知道四丫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但这事上处处都是四丫的影子,陈月和杨新民分析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不正常。

于是两人把这事写在信上,给陈舒寄了过来。

陈舒看了信中描述的事情,就猜测是四丫重生了。

她和杨西岑结婚的时候,四丫还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不可能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敢和杨二嫂抗衡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梦中的重生发生了。

虽然不能确定四丫是什么时候重生的,但那不重要。

只要知道这事真实发生了就行。

现在已经是1974年,离洪灾的发生又近了一年。

看来她提前做的准备并没有错,这次她不会让他们一家,再落得像梦中一样的结局了。

看完信后,陈舒把信收起来,给陈月写回信,让她继续帮忙盯着四丫。

虽然他们一家现在和四丫隔得远,也没有什么冲突,但是四丫把她闺女拉下水的事,陈舒可一直没有忘。

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陈舒都防备着。

说到回信,陈舒突然想起来,她怀孕的事,好像没跟杨父杨母说。

她和杨西岑来了部队后,基本没跟杨家联系过。

以前杨西岑在部队,也没跟杨家联系过,估计杨家人都习以为常了,也没来过信。

杨家分家了,但没断绝关系。

她怀孕算是添丁进口,陈舒考虑着要不要寄封信回去知会一声。

陈舒想了下,准备等杨西岑回来问问他的意见,就把这事放下了,专心给陈月写信。

写完了给陈月的信,陈舒又把上个月的稿子整理了下,准备一起寄出去。

在家属院寄信取信都方便,陈舒已经不像之前在陈家村一样,每月月初寄上个月写好的稿子,取上上个月的稿费了。

她现在是每月月初把稿子寄出去,等汇款单一到,直接就能去邮局取了。

陈舒把贴好邮票的信封装进包里,拎上包出了房门。

今天天气好,外面的阳光刺眼,照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一会儿回来了可以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

离厨房三米远的位置,杨西岑前几天给她堆得雪人正在那傻笑着。

陈舒幼稚的嘟囔了句:“都快被晒化了,还笑。”

她把堂屋的门锁上,避开雪人,从院子中间走到了大门口。

道路上的积雪都被邻居们给铲到墙根处了,陈舒倒也不担心会滑到。

走在路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家前面堆的雪人,有大有小,各式各样,傻得跟她家里的那个有的一拼。

嗯,看得出来,邻居们的手艺跟杨西岑的差不多。

走到大广场的时候,有一个超级大雪人,比陈舒还高的那种。

这个雪人刚开始是家属院的孩子们一起堆的。

孩子们到处滚雪球,滚了一个老大的雪人根基。

最后滚得太大,雪人的头放不上去了。

晚上那些营长团长回家的时候,路过广场,玩心大起,把孩子们的雪球又滚大了不少,还给弄了个头。

等第二天孩子们见了已经成型的雪人,又从家里给雪人拿装饰的东西。

什么萝卜,笤帚啊,都贡献出来了。

石头还把自己的红围巾给雪人围上了。

结果他太小了,围巾的长度根本不够雪人围的,还把自己给冻感冒了,被吴春杏揍了一顿。

陈舒瞅了眼雪人现在围着的红色围巾,想起来那天吴春杏凑石头的情景,不由得笑了笑。

“舒舒,我这主意不错吧?”吴春杏本来正在跟人唠嗑,见陈舒看着雪人的围巾瞧,过来跟她说话。

“这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给石头做的裤子呢。

想着小孩子长得快,我特意留了不少布料折进裤腿里,想着等他长高了,就给他放出来,改改还能穿。

结果人是长高了,这裤子我也补了八百遍了。”

吴春杏点了点正在撒疯玩的石头,“这不,我今年给他做了身新衣服,他就不愿意再穿那件都是补丁的了。

我想着反正也不能穿了,就给裁了下,先给雪人取取暖。

等雪人化了,我再拿回家当抹布用。”

放在寻常人家,才穿了一年的衣服,别说是补丁了,就算是补丁摞补丁,也舍不得就这么拿出来给雪人当围巾用。

不过吴春杏和赵卫国就石头一个孩子,哪怕吴春杏不上班,赵卫国的工资让石头每年一身新衣服还是轻而易举的。

拿出来一件旧衣服不算什么。

陈舒不是个多管闲事的,再说她也不认为这种行为不可取,笑着道:“确实不错,雪人有了嫂子你弄的红围巾,更娇俏可人了。”

“哈哈哈哈,还是舒舒你会说。”

陈舒和吴春杏说了会儿话,跟她道别后,就往邮局去了。

陈舒开始写新文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月写一万字左右就不写了。

她现在给自己定了每天的任务,以及写作的时间。

周一到周五每天写两千字,周六周日不写,节假日不写。

她的稿费早已经到了千字十二的级别,按照她给自己定的任务,十月份由于调查资料,以及构思框架,动笔晚,只写了十四天,一共两万八千字,有三百三十六块钱的稿费。

十一月和十二月都是正常写了的,稿费都是五百多。

这些钱相对于目前大家的工资标准来说,简直是天价。

单说杨西岑这个副营长,每个月的工资是八十九块钱,她那十一月份和十二月的稿费是杨西岑工资的五倍多。

从这个对比就能看出来,她的稿费有多高了。

俗话说,财不外露,再加上之前发生了李秋菊的事。

陈舒一直把自己的稿费捂得严实,除了邮局的工作人员,谁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稿费。

这几个月看来,邮局的工作人员不是个多嘴的,陈舒放心了不少。

陈舒这回寄的是一月份的稿子。

一月份节假日有点多,元旦腊八和小年那三天要过节,她没写。

中间还去给自己讨了回公道,那天也没写。

月底是除夕,除夕后是大年初一,不但是举国欢庆的日子,那几天杨西岑好不容易结束任务回来,陈舒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按照陈舒的计划,一月份她一共写了十五天。

估摸了一下稿费,应该有三百多。

虽然没有五百了,但她也确确实实休息了那么长时间,陈舒还是很满足的。

把信寄出去,陈舒溜达着去了供销社。

家里的瓜子糖没了,去给自己添点小零食。

来到供销社,陈舒下意识寻找刘玲的身影。

只是,今天在柜台前忙碌的是个她没见过的女同志。

女同志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留着齐刘海,头发一半梳了起来,剩下一半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一身双排扣红色呢子大衣,里面是高领毛衣。

远远看去,不像是售货员,倒像是电影里的人物。

这身穿搭一看就不便宜,放下陈家村那种小地方,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里是惠城,有钱人不少,陈舒倒是也没少见。

不说别人,杨西岑初二的时候,就去市里给她买了一件呢子大衣,为了搭配她的红色毛衣,买的是黑色的。不过不是双排扣,是单排扣的,要一百零五。

比杨西岑一个月工资还多,不过他们家现在也不是买不起,就买了下来。

陈舒猜测这个女同志应该是刚来的售货员。

她等那个女同志忙完后,来到柜台前,“你好,同志,我要两斤瓜子,一斤水果糖,一斤花生糖,一斤果丹皮,两斤饼干。”

女同志瞟了陈舒一眼,淡淡道:“一个一个说。”

“哦,好。”陈舒等女同志给她装好一个,再说下一个。

等女同志给她包饼干的时候,陈舒问道:“同志,请问刘玲姐是请假了吗?”

那女同志有点不耐烦:“不知道。”

陈舒没在说话了。

人家不想搭理她,她也不想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付了钱票,拿上自己买的东西往外走,想着下午去刘玲家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