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传来更鼓响,四更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大亮了。
卢记恩闭了闭眼,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用手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两条腿早已经麻木了。
卢记恩才一站起,不由得就是一个踉跄。
稳住身形后,卢记恩忍着两条腿上针扎一般的痛感,缓缓地迈步走到香案前,再次在长明灯上点燃了三炷香,郑重地插入了香炉中。
看着幽然上升的几缕轻烟,卢记恩的口中碎碎念着,“老侯爷呀!我卢记恩当年蒙受了您的救命之恩,便在心中发了誓,一定要替您守护好您用性命换得来的这座勤兴侯府!
可是,谁知世事无常,事与愿违啊!
您那不贤之妻胡为!
无义之子作孽!
小殷氏狠毒!
小殷氏所出的两个孩子生来就是坏种!
怎奈卢某人微言轻,无力改变什么……
时至今日,眼见得勤兴侯府是大势已去了!
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报应会降临到勤兴侯府?
但我知道……报应一定会有!”
卢记恩想,就算是有朝一日老天爷降下来灭顶之灾,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更不会觉得冤枉。
现如今,这府里的几位主子,除了大小姐,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恰恰相反,一个个都是该遭报应的!
先是谎言骗婚安国公府嫡小姐做了勤兴侯夫人,意在贪昧人家的嫁妆钱财;
后又害先夫人母子性命;
不仅如此,还昧着良心,长年苛待磋磨先夫人所出的大小姐……
或许,除此之外,还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罪恶……
就只宠妾灭妻,宠庶灭嫡,贪墨正室夫人的嫁妆……就已经将真实的品性暴露无余,为世人所不齿了!
再看看侯爷如今在朝中的处境,以及皇上对待侯爷的态度……
呵呵……
官职实权是一撸再撸,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勤兴侯的光杆儿爵位。
想来若不是还有大小姐在,就这勤兴侯的光杆儿爵位还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就说前日因伤、因病贻误了早朝……
若是在以往,若是在其他大臣的身上,只要伤病情况属实,皇上根本就不会追究;
而对勤兴侯……
唉!
看看皇上一次再次降下的旨意,那惩罚……呃……说是惩罚,其实更像是故意的戏弄羞辱!
由此就可以知晓,如今的勤兴侯,如今的勤兴侯府,在当今圣上的眼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说是嫌弃厌恶都不为过!
若非是因着安国公府,因着先夫人傅宝珍,因着赐婚煜亲王的大小姐,皇上又怎么会如此!
之所以还留着勤兴侯府这块牌匾,恐怕也只是为了留给大小姐一个身份和一份荣耀而已。
而这荣耀却是来自于大小姐的祖父——老侯爷!
与如今的勤兴侯冷显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在皇上眼中,与如今的勤兴侯有关系的应该只剩下了杖责和罚俸!
再有的,恐怕就是即将到来的报应!
腿站酸了……
卢记恩看了看香炉中的三炷香已经燃尽,长叹一声,转身走出了祠堂。
东方破晓,又是新的一天。
这一天,对勤兴侯府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卢记恩驻足倾听着四外的动静。
往常这个时辰,府中的下人们都该起身做事了。
可现在,整座府邸里还是依旧静悄悄的。
下人们恐怕也都是得懒就懒了!
想想也是啊,早早起身做什么呢?
伺候主子们梳洗梳妆吗?
主子们衣裳饰物一概皆无!
收拾洒扫厅堂吗?
各处空无一物,还用得着打扫?
烧火烹煮吗?
馒头稀粥都快吃不上了……
卢记恩苦笑。
作为大管家的他,也像是在默默地等着什么未知的降临一般,根本没有心情再去多想其他,多管其他。
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卢记恩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这死气沉沉的侯府中……
正因为看到过这座侯府曾经有过的光耀和繁华,如今才更觉得无比的孤寂和悲凉……
与勤兴侯府这里清冷的景象恰恰相反的是那座美丽的半山庄园。
雄鸡报晓,鸟鸣声声,冷溶月醒来了。
在山中过了两日,如今回到庄园中,在这舒适的床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感觉精神格外地好。
柔软的身子裹在被子里滚了两下,再滚两下,又尽情地伸了个懒腰,嗯……浑身舒畅!
想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捋了捋思路,心中已有计较。
忽而又想到,煜亲王萧璟煜还在庄园上呢,冷溶月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在外间的青衣和紫衣听到动静,轻声问道:“小姐您起身了?”
“嗯!”冷溶月应了一声。
紧跟着,隔扇门被推开,青衣和紫衣将一应洗漱用具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