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完眼前的病人，康达书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肝切手术没引流管，能当天下地，没有任何影响，这一遍遍刷新他的三观。
甚至他都觉得对方只是在台上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根本做不了，又把腹腔合上了。
毕竟，这种事儿以前也发生过。
“刚才一块来的那台手术，在几床？”
康达书还不死心。
他原本是想找那个溜达出门的女病患，但人不见踪影，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怀疑。
“五床。”
忙忙碌碌的护士，哪有空搭理康达书，冷冰冰说道。
康达书此刻也顾不着发火，满脑子都是手术的事儿。
他找到五床，病房内正巧在查房。
徐国强身为科主任，在亲自对术后的患者做宣教。
康达书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转角处猛然发现一个年轻的面孔在背着手，在等徐国强查完房。
是那个台上台下，始终不搭理自己的医生。
明明就是个小医生，打不得骂不得，刚指责两句，徐国强立马跳出来护住，这是有多大的后台，才敢这么傲气。
此刻，肖晨光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康达书，心里在盘算着等下去会场的事情。
当然，即便注意到康达书，也不会搭理。手术做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好趾高气昂的。
这几台示范手术对肖晨光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后世这样的手术，他一天做十来台，要是医院配合的好，还能多做几台也没问题。
“会场那边，估计现在已经要炸锅了。”
“瑞康的人还真行，当着众主任的面敢断直播，这绝对是自掘坟墓，要是让他们的外资老板知道了，估计能气到当场躺棺材板里。”
徐国强的宣教还在继续，病人半躺在床上，戴着个鼻吸氧管，在认真听讲。
下台的时候，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因此肖晨光术后并没有给他常规进行心电监护，腹腔引流管也不用放，只做了个肝断面引流。
这还是因为肿瘤位置的原因，直线切割吻合器的长度不够，术中打了两枪。
现在引流袋里只有少许的淡红色的量，大约在五、六毫升，估计到明天24小时也就20毫升。
没有感染，连术后最常见的出血热都不会发生。
不发烧，病人睡个好觉，明天管子就能拔，减少患者痛苦，过两天安排出院。
其余三台手术亦是如此。
这是肖晨光对病人术后的评估。
不错，估计徐国强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无论谁做的手术，这一仗，打的漂亮，为腹腔镜乃至微创技术翻开了新的篇章。
它犹如一盏明灯，对追求新技术，又被传统手术压的喘不过气的医生们，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未来将至！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病房内响起。
“引流这么少，拍过片吗，引流管位置放的正不正确，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检查过？”
康达书径直走到床边，质问道。
完美的医患和谐被打破。
“……”病人懵了。
“……”徐国强也懵了。
手术病人和台上主刀都觉得没问题，咋这人一上来就觉得有问题。
“愣着干什么，抓紧推病人拍片，肝切术连个腹腔管都没有，谁教你们这样做手术的。
“肝脏血运丰富，就算提前做血流阻断，游离动静脉血管，在肝部分切除时，也会出不少血，这是现有医学外科允许出现的现象，所以才要留置引流管。”
“几十年的老规矩，就你省二院特殊，说不留就不留，血在病人腹腔内出不来怎么办，发烧感染了怎么办，病人出了问题怎么办？”
康达书言之凿凿，说的十分确切。
这是以往的临床经验和教科书的标准示范带给他的自信。
然而，面对康达书的要求，徐国强没动，病人也没动。
像是在看一只急了眼的泰迪。
“你们……”
康达书刚想继续发火，一道平淡的声音，在他身后不疾不徐的响起。
“我认为，没必要。”
“没必要？一台肝切手术，就放一根引流管，这可能吗？”
康达书扭过头，见那个年轻的医生开始反驳自己，心里只觉权威受到了挑战。
“你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你的水平不行。”
此言一出，时间静止，病房内目瞪口呆，病房外想看热闹的人，也心里一惊。
水平不行！
这句话，是肖晨光对帝都康教授的评价。
这种原本该康教授，否定下级医院的话，被肖晨光当面讲了出来。
而且还是用一种毫无感情，陈述事实的语气。
康达书只觉大脑一阵眩晕，像是被人捏中了七寸，险些翻了白眼。
病房内的徐国强听后也暗自咋舌，还是小肖厉害啊！
他就算再怼康达书，人家也是从帝都来的教授，水平不行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肖晨光不同。
要不不说，一旦开口，直接一击毙命，就跟今天上台做肝切术一样，手起刀落，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你…说我水平不行？”康达书被这句话噎的险些没缓过来。
“事实摆在眼前，一共五台手术，我们这边做了四台，你一台才刚做完。”
“手术做的慢不说，病人下台一直在折腾，好不容易平稳点，你又来这瞎指挥。”
“你要是不会做腹腔镜下的肝切术，我建议你把今天的示范手术录像带拿回去好好看看，等研究明白了再出来开飞刀。”
肖晨光冷着脸，一扫之前的平和，言语犀利，炮语连珠。
“水平不行，脾气又臭，康达书，就你这样的，也敢称帝都来的教授，谁给你的勇气？”
死一般的寂静。
屋内屋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肖晨光指名道姓的批评，吓得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