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埃雷拉龙的脊背,让它驮着我往前走。
因为之前遭遇的咬伤,埃雷拉龙没有办法奔跑。
而我因为刚刚遭受的脚伤,连走路都成问题。所以让它来载着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想今天,我是第几次变成残疾人了?
左手断了两次,右手断了一次,脚还被神经棘刺穿了一次,死了一次。
我感觉自己都已经麻木了。
可能是发疯的前兆吧。
我好像产生了一些幻觉,我似乎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在对我说话,隐约感觉好像是已经死了的人。仔细去听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左手的断口还在渗血,如果我还是一个人的话,这种疼痛可能会让我动也动不了。不过是因为成为了半个复兴者,我对疼痛的敏感程度降低了。这多少提高了一些存活的可能性。
至少我会有能力做出反映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活动声音,我知道那并不是幻听。
即便正在与上游进行殊死搏斗,阿托卡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武器招架的声音还在身后的空地上激烈地回响,这说明袭击过来的是那根脊柱。
我握紧手枪,对准我右手的无名指,扣动扳机,把自己变成了小个子的祖先。
我爬上一棵雪松,藏在树枝之间,希望借此躲过追击。
搅动的脊柱紧追着我的动作来到我的视野之中,我转了一个身,观察那巨蟒一般的怪物。
在它前进的时候,高耸的神经棘随着锥体的扭动而动,就如同波动的海面,椎体上伴随着的乌黑牙齿轻微律动着,渴求着新鲜的血液。
我不由得往枝叶深处缩了进去,我的心跳伴随着呼吸一同急促起来。
我计算了这一次生存战略将会持续的时间,大约为36秒。
我不知道在没有任何感官的情况下,那根脊柱是通过什么方式发现猎物的。
它现在好像还没有发现我。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体积太小导致的,如果到了第36秒之后,它还在这附近,我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我只能暂时把自己藏好。
就在我的心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与脊柱怪物的注意力全都被同一个对象吸引了。
附近的岩坡上传来一连串沉重的撞击声,看来是有什么物体从上面滚了下来。
脊柱在原地僵硬了片刻,旋即加快速度,全速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游过去,一颗颗锐利的牙齿就像豪猪的刺一样骤然耸立起来,准备展开一场血腥的杀戮。
我心惊肉跳地嗅了嗅空气,我的直觉在气味粒子传递到嗅叶之前,就已经告诉我从坡上滚下来的是谁。
是里约和柯霖。
而且二人的状态都非常糟糕,孱弱的气息显示他们身负重伤。
脊柱是向他们那边游过去的。
我现在变得异常灵敏的听觉告诉我,他们距离我们这里的距离不到三十米,这根脊柱转瞬之间就可以威胁到他们。
短暂地考虑了一瞬间之后,我选择用我的办法帮他们。
虽然这会带来很大的风险,让脊柱察觉到我所在的位置,但既然是我的错误让柯霖和里约陷入了危险,我就应该负起责任来。
于是,在脊柱距离这棵雪松足够远的时候,我召唤出埃雷拉龙,让它从树顶上无声地落下,双脚结实地踏上地面。
这个动作引发的声响瞬间吸引了脊柱的注意力,它像先前一样僵直了片刻,紧接着调转方向,兜了一个圈子向这棵雪松冲了过来,我命令埃雷拉龙向柯霖和里约所在的方向高声咆哮,这是提醒他们周围有危险。
感觉到柯霖和里约开始主动地移动之后,埃雷拉龙遵循我的指示,回过身,一瘸一拐地向森林深处跑过去,那根脊柱形成的怪物紧随在后。
然而,当它来到树干的周边的时候,就放弃了继续追赶埃雷拉龙。
它悄无声息地盘绕在树干上,就如同一条十一米长的千足虫一样,用高棘龙的牙齿有条不紊地向上爬行。
我命令埃雷拉龙回到树下,向脊柱的尾部发起进攻,突然扭转方向刺来的神经棘逼退了它,而整根脊柱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继续向上爬行。
我出于紧张不由得动了动,从我的脚掌处流出的血滴默默往下滴,落在蕨叶上发出了微不足道的啪嗒声。
这引起了脊柱的注意,它突然竖立起身上的牙齿,一根神经棘洞穿了那片沾血的蕨叶。
而此时埃雷拉龙在一旁全力进行的干扰却几乎没怎么被它注意。我不敢让埃雷拉龙的动作显得太大,因为一旦它遭受重创,我也就失去一切战斗能力了。
为了帮助重伤的柯霖和里约,我决定先把它派出去帮忙,等到有用了再把它叫回来。
我小心翼翼地往一旁的树枝上挪动,让自己的动作尽量细微,这时那根脊柱忽然随着我的动作加快了速度,它的寰椎和枢椎对准我所在的位置,锐利的神经棘和牙齿全都对准了我。
我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脊柱的动作也随之稍缓,尖刺不再那么张扬跋扈,整根脊柱继续保持匀速往树上爬。
我觉得这代表了对于声音或者震动的特殊敏感。
也就是说,这根脊柱拥有自主的意识,它主要依靠声音来寻找目标。
如果我尽可能地少动,少发出声音,它就更难发现我。
当然,这并不代表只要我保持不动,就可以平安无事。它可以根据埃雷拉龙的活动判断我就在树上,随后开始向上爬,那也就代表着它肯定有能力在足够近的条件下找到静止不动的目标。
而我知道,一旦目标明确,它的速度能有多快。
而我需要尽可能地争取时间,等到埃雷拉龙的腿伤彻底好转,才可以顺利逃命。
我首先环顾四周,寻找一根合适的树枝,确保在第36秒之后,我有稳固的立足点,不会因为随便乱动被找到。
其次,我需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迅速转移位置,因为我看到那个怪物很快就要赶上来了。
现在是第十七秒。
“小霖,你那边怎么样?”我试探着用精神声音问道。
我很需要他们的帮忙,而且既然他们会带着重伤出现在这里,那么米克肯定就在不远处紧随着。
她肯定马上就会出现,我知道。
他们肯定需要尽快逃生,远离这里,但如果真的这样,我该怎么办,灭绝该怎么办?
我一时想不出办法。
而柯霖也没有回答我,这告诉我他已经处在没有办法与人交流的状态,甚至是精神声音的交流也做不到。
心中恍惚明白,我们将要失去柯霖的那个时候,我愣住了。
向我袭来的是一种我已经很厌烦的情感,那就是不敢相信,茫然无措。
面对众多同伴的死去,面对眼前令人绝望的局面,我完全是麻木的。我的泪腺好像干涸了,我的情感在这一刻也已经死去了。
我对活过今晚完全不抱有任何信心,我甚至对烂透了的现状产生不了恐惧的心理。
我只想着,哦,又快要有一个人死了,很快就要轮到我了。
但看着树下面的那个怪物,我想一想,还是先想办法活下去吧。
既然都要死,死的迟一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