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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贵妃被起伏的地砖绊倒,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

血珠变化形态,牟足了力气飞向万贵妃。

众人在晃动中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身形,没人能腾出手来去管摔倒的女人。

在血珠终是碰到万贵妃后,那黑球就像用尽了力气一般,突然落地,直至离地两指,大殿地面的震颤也同步停了下来。

黑球缓慢浮动前进着,看起来像是蹒跚步行的老人。

郑德站稳后快步将其拾起,又将黑球放回了墙壁处。

在他松手之前,黑球又猛热了一瞬,就像在回应他的帮助。

常青被刚刚的震动吓到,被玉竹安抚着,崇帝则被小福子搀扶着。

玉竹在那些伏倒的植物根茎下,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白色人骨。

待几人从惊慌反应过来,倒地的女人才被小福子扶起,那白净的芙蓉面上赫然印着红色的手印。

万贵妃此状如同被人掌掴了一般,刚站起来就已是梨花带雨,呜咽着投向崇帝的怀抱。

在崇帝的安抚下,女子也没转好,直至崇帝允诺今日由她侍寝后,才止住了女子的不依不饶。

之后在女子的声声催促中,众人才离开大殿。

郑德看着那球有些不舍,他想请旨时,崇帝似有所感,转身一瞬的对视,是摇头制止,而后搂着万贵妃的身子,便往神宫出口走去。

郑德疑惑,陛下如此是因为万贵妃在,所以说话不方便么?

两人的互动被玉竹和小福子全部看在眼里。

苟公公一直守在神宫外,被太阳晒的满头大汗,脸上已是发黄冒油,崇帝和万贵妃坐着凉轿下了阶梯。

凉轿只有两把,常青则是在后面步行跟随。

郑德伤愈,腿脚灵便,也没再用苟公公搀扶。

苟公公看郑德如此自如,忍住心中疑惑,先跟一行人下了阶梯。

曹公公在皇上的华盖下甩着刚擦完汗的帕子,见皇上乘着凉轿下来,忙躬身相迎。

皇上看了眼玉竹,然后又给了曹公公一个眼神。

曹公公会意,尖细的嗓音说着:“小福子,过来搭把手。”

小福子挠着脑袋跟在曹公公身后,不知道自己要帮什么忙。

之后曹公公就是对着走在最后的常贵人虚俯一礼,“常贵人,得罪了,今日您这丫鬟是要留在这了。”

常贵人还懵着,没明白曹公公的意思。

小福子却是明白了,心头一颤,看着玉竹,有些不忍,但此刻曹公公已然在催促他了。

嗓音依然尖细,“小福子,还愣着干什么?上手啊?”

玉竹噗通跪地求饶着,声音很大。

崇帝和万贵妃没有下轿,常贵人扑倒在崇帝身侧,抓着崇帝的手,摇头乞求着,泪水连成了线,扑簌簌的往下落。

炎炎夏日,神宫阶梯之下,除了蝉鸣声,只剩玉竹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皇上饶命,奴婢实在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求皇上看在奴婢入宫侍奉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奴婢吧!”

万贵妃嘴上浮起淡笑,神色不屑,看着这出好戏。

崇帝身子前倾,一手盘着核桃,一手拍了拍常贵人的手,“青青怎么又哭了,真是个小哭包,朕再给你寻个更好的奴才。”

曹公公又催促了小福子,“还愣着?快动手,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当师父的来?”

小福子今年十六,不大不小的年纪,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被曹公公收了当徒弟。

但是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咬了咬牙,用还未完全长开的双手掐了上去。

所有侍奉的内侍齐齐低头跪地,苟公公拽着发愣的郑德一起跪地,“这时候要回避!”

苟公公暗叹,这郑德不懂的规矩甚多,回去确实要好好调教调教。

玉竹咳嗽挣扎着,常青想过去阻止,被崇帝按住了手。

“皇上,求您饶了奴婢……咳咳……奴婢十年前就入宫了,曾侍奉过皇后……咳咳”

提到皇后,崇帝果然变了脸色,让小福子停了手。

终是能够呼吸的玉竹急喘着:“当时刚入宫,年纪小,不懂规矩,得罪了人,幸得娘娘照拂,奴婢后来在尚仪局当差……”

崇帝盘着核桃,皇后离世后,她的宫人他是全部处理了的,这丫鬟说的倒是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么巧,他想杀的刚好就是皇后照拂过的宫人?

这时常青扯了扯崇帝衣袖,缓缓对玉竹道:“玉竹,你既是尚仪宫的宫女,也是个识字的,就算朕想留你一命,也难保秘密不会外泄。”

崇帝拍了拍常青,“看在青儿的面子上,朕准你走的体面些,念你们主仆情深,你便回宫自行了断。”

“朕乏了,回宫吧。”

宫人们伴着圣驾便走了,曹公公则是送人的差事交给了小福子。

欢居宫

玉竹重重给常青磕了三个头,常青不舍的抱着玉竹哭泣,小福子被常青撵到了屋外候着。

玉竹反倒比常青镇定,她像抱着孩子般,抱着常青,她压低声音小声说:“贵人,不要哭,玉竹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想请您帮忙。”

煜宇阁

尹仇和秀秀在为晚上夜探神宫准备着。

煜宇阁的二楼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暗器和武器,还有专门存放并培养蛊虫的蛊室。

那日抄了郑德的家,尹仇将其可堪一用的各类书目也一并存放了进来,和存放的天启皇族书籍放到了一起。

当然这些书也是从姬氏流转过来的。

这二层只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书让秀秀感兴趣,所以通常秀秀都是把书拿下来,在一层看。

而三层太远,秀秀懒得总是楼上楼下跑,三层也没见有什么,空荡荡的。

尹仇挑了些趁手的暗器,秀秀看那些器物,也来了兴趣。

尹仇挑的更像是登山爬高用的,比如钩子、铲子、叉子、弩箭、能发射爪弹夹取的绳索,类似于张良媞刺伤秦朝的改装暗器等等。

秀秀好奇:“兄长这是要登高还是钻洞,既是机关,怎么不多穿些防身护体的衣甲?”

尹仇拨了下秀秀头上一晃一晃的小髻,“自然要穿,秀秀也穿。”

尹仇看着秀秀脖颈上的红印,问道:“秀秀今日当真不要,若是此次出行有什么闪失,为兄怕是要在床上将养些时日……秀秀不会后悔?”

话没说完,尹仇就又缠了上来,吹着秀秀耳朵。

秀秀摇头搔耳,小髻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可秀秀不为尹仇所惑,依然坚定如山,“放心兄长,你若不能动,我若后悔了,我便自己来。”

尹仇欲要上嘴的动作顿住,邪魅浅笑,“秀秀明明白嫩软糯如小兔,却总会说些虎狼之词,尽是些为兄始料未及的话。”

“秀秀如此说,那兄长便放心了。”

而后又是将秀秀想要回嘴的小嘴堵住,深吻后才将她放开。

秀秀红润发亮的小嘴上下开合:“兄长天天如此,不会腻嘛?我现在倒是希望兄长身子快些恢复,老一点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吧?”

美人被秀秀的话刺激到,眉毛挑起,他的实力被秀秀怀疑,这让他很是不悦,美人掐着秀秀的脖颈像掐个小鸡崽儿。

“秀秀这般怀疑,那待为兄变回来后,让秀秀切身感受,兄长的实力有没有变弱。”

之后煜宇阁又是脚铃声起,欢愉悦耳。

……

成智脚步匆匆,被福伯带着进了尹府内院。

尹仇察觉,放开还在喘着粗气的秀秀,匆匆穿戴整齐,出阁探看。

秀秀愤愤,又将床上枕头扔了下去,她现在说话根本没用,尹仇似是摸透了她的性子,嘴上一边应着,可行动上却不如嘴上说的一致。

……

成智没有急事,是不会进内院来找尹仇的。

成智神色凝重,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不好的预感浮上尹仇心头。

两人在大树下汇合,福伯遣人给两人上了茶水。

待所有人都走后,成智开腔便是声音颤抖,“玉竹没了,欢居宫的人给她送出来的,这是从她口中找到的。”

尹仇瞳孔骤缩,没有马上接成智递过来的纸条,他也喉头酸痛,“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口谕,防止玉竹泄密。人是回了欢居宫走的……”成智说完一拳打在了石桌上。

稳住了声线的成智继续道,“你看看,她想给绿禾……给常贵人求个活路。”

尹仇拿起他再次递过来的纸条,许是怕被人发现,纸条上没写称谓:

“贵人体恤,送我离宫,大恩当偿。结识十载,深以为幸,若有来生,愿为男儿,与兄三人,把酒言欢。”

尹仇看完泪意上涌,强强压下,陷入回忆。

刚入宫时,在尹仇每每被沈槐安到不能下床的时候,都是成智去照顾他的。

一年后,情况好转,他也掌握了些方法,不再那么辛苦。

成智是沈槐安的徒弟,司礼监秉笔兼东厂督主的徒弟,那时候还没有西厂,在宫里自然是被人重视的。

正因成智没有尹仇的绝艳,所以才没被沈槐安荼毒。

宫人对成智的风评自然也比尹仇好很多,毕竟尹仇是靠着那种法子上位。

风评极好的成智,长相也不算差,自然也少不了爱慕者。

玉竹就是其中之一,只因成智一句话,救下了犯错要挨罚的玉竹,玉竹就一直没有出来。

成智开始也并未在意,即使最后玉竹知道了成智喜欢的人是谁,也初心不改。

后来玉竹既不说放弃,也不说她想要什么,他们三人就这样保持着兄妹相称,但是其实几人都心知肚明。

之后尹仇做了西厂督主,将成智调到了西厂,本也想将玉竹调出宫来。

可是玉竹却说,成智在西厂,那她就留在宫里,于是后宫之中就多了数个玉竹培养的眼线,为西厂情报司所驱使。

玉竹也变相成了情报司负责宫内情报的女官,且只由成智对接。

而玉竹的下线众多,玉竹宫中历练多年,自然也选定了接任人选,这样即使任务失败,也不会乱了情报网。

尹仇翻看着这张纸条,纸质不是宫中用纸,似乎是特制的纸。

跟成智要了火折子,在纸上熏烫后,纸张背面又显出字来。

“殿中物,姬氏库,若想用,寻传人,谋天下,可有望。库对德,治伤口,库对嘉,血掌印。崇帝查,库用法,重用德,需小心。妹玉隐,得我传,向贵人,已引荐。仇珍重,未观礼,颇遗憾。智勿念,有来生,再相见。”

成智看后,更加悲恸了,尹仇捏紧了手中字条,拿起火折子又要燃起。

却被成智夺了下来,“别烧,给我留个念想吧,这也算玉竹的遗言了。”

尹仇不忍让成智如此,在嘴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人已经死了,守着这些死物又有什么用,只会徒增伤感。

若是保存不善,反而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成智管理情报司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些规矩,也猜到了尹仇心中所想,他直接说道,“放心,我会保存好。”

成智如此说,尹仇也只好将东西递给了他,而后又拍了拍成智的肩膀道,“斯人已逝,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你若难过,玉隐那边我先处理。”

“你在此处歇息,我去同秀秀说……”

未等尹仇说完,成智便拽住了尹仇的小臂,“煜,别走,就在此处,陪我坐会儿。”

尹仇看向卧房开着的窗户,他听到了秀秀的脚铃声。

屋里的小姑娘还在探头探脑的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看他往里面瞅,秀秀就把脑袋缩了回去,殊不知她自己那个支棱的小髻根本没藏严实。

爱看就看吧,这事儿秀秀也总是要知晓的。

尹仇轻拍了被成智拽着小臂的手,以示安抚,而后两人便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尹仇说:“若非今日就要动身,该是开两坛好酒,好好喝一场的。”

成智是以玉竹兄长的身份殓了玉竹的尸身回来,他揭下脸上面具,声音已恢复如常。

“日日都扮作是你,扮个普通人都不会了。这次入神宫,煜带我同去吧。”

对上成智还发红的眼睛,其中关切之意甚重,未等尹仇回绝,成智继续道,“我只护送你们入水,不添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