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陪妈妈看完病,老李婆子惦记家里的傻儿子,在医院多待一会儿都不行,无奈,一行人只能把她送到车站,那个破烂的家,是这个苦命女人最放不下的地方。
“子君啊,别惦记我们,你寄的钱我和你哥都花不完,好好照顾你和小曦。”
“妈,放心,明年给我哥你俩盖新房子,我一定做到。”
子君知道,上海,阿妈永远不会去,她的牵挂太多,县城这次要不是自己生拉硬拽,也不会来。
一听盖新房,阿妈的眼睛亮了,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张磊让刘成递过一个红包,算自己的一点心意,老李婆子一再推辞,张磊还是坚持要给,最后子君示意让阿妈收下。
这个人做事总是那样面面俱到,让老李婆子临走又大大感动了一番,不住地说,“小伙子,下次还来,大娘给你做好吃的,谢谢你。”
转过头,不禁一阵可惜,唉,多好的小伙子,真的让人心疼,可怜子君这个命啊!
老李婆子拿着闺女买的药,就要登上通往沙金沟的班车,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外婆,你还没和小曦道别呢!”
小曦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钻了出来,飞快跑向老李婆子,都不容众人阻拦。
老李婆子忙蹲下身来,抱住了小曦,此刻,她忘记了一切顾虑,激动地说:
“好外孙,外婆也舍不得小曦。”
小曦搂住外婆的脖子,在那张充满沧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外婆,小曦也会想你的。”
血缘关系就是这样奇妙,小小年纪的孩子从心里觉得这个外婆很亲切。
子君连忙抱起小曦走上了车,今天他们也要返程了。
不远处的班车里,已经坐满了沙金沟那一条道的父老乡邻,他们大部分都在看着这一幕,因为子君一行人太耀眼了,还有那位轮椅男,都没来的及感谢一声呢。
沙金沟,一个新闻又开始传开了,子君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热心帅哥,确实是一家,人家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了。
一路奔波,一行人终于在第二天回到了上海的家,张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也病倒了。
这次的病情很重,由于长时间的坐车,水土不服,他的消化系统已经紊乱,便秘,大小便已经出现失禁现象,这也是张磊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护工大爷看着遭罪的张磊,忍不住心疼起来。
“唉,这样子怎么办啊!”
子君看在眼里,焦急程度可想而知。
这次张磊已经便秘十多天了,尽管这个坚强的男人用少吃饭,甚至绝食来减少肚子的胀痛,但疾病还是没有饶过他,他不断地抗争着……
他必须度过这道难关,因为他还有一件最大的工程在酝酿着,这次平县之旅,他想帮子君完成一个新的蜕变。
十几天的便秘折磨得他彻夜难眠,明显消瘦了许多,一天中坐在马桶的时间占去了多一半,他怕外面的人担心,牙关咬的紧紧的,甚至咬出了血。
在外面等着已经几个小时的两个人不免担忧起来,这样的情况已经去过医院,医生无怪那几种方法,一句晚期都这样,必要时家属辅助排便吧!
但刚强的张磊几次拒绝了护工的要求,他真的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过早呈现出来,他相信老天还能再多给他一段时间,于是,他努力坚持着自己完成。
此刻,外面的子君已经坚持不住了,她双手戴上了一次性塑料手套,推开了厕所的门。
“子君,你干什么,出去。”
张磊厉声道,面孔由于着急,已经变得紫红。
“老师,我帮你,抠一下就好了。”
子君的眼里,此时的张磊就是一个无助的婴儿,她唯一的念头,不让他再受罪了。
“子君,请你出去。”
看着张磊由于气愤而扭曲的脸,子君无奈退出了门外,她哭了。
“老师,还记得生小曦的时候,我怎样使用你着吗?那时,我要比你还丑……”
子君不甘心,还想和以前喂饭一样说服这个男人,但这次,张磊态度异常坚决。
“子君,给我留一下最后的尊严吧!”
里面张磊痛苦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最后的底线就是这个,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老师,你到这时候还要什么面子,尊严这么重要吗?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是的,至少在你面前,不仅现在,即使以后,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要你记住,不要靠近我,不要看我裸露的一切。”
可怜的张磊,此时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太怕了,他怕子君不听劝阻,直接像今天这样闯进来,他不敢想象。
他不能,他想自己死后,留在子君记忆里的,依然是那干净,体面的自己。
“为什么这样要求我,你说的,我们已经没有秘密了。”
“这是我最后对你的要求,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
“为什么?”
“因为这不仅是对你的亵渎,也是对我的亵渎。”
张磊说出了最狠的话来,他希望子君明白他的坚决 ,这也许是他在人生感悟上,最不能解释出来的答案。
但,他就是一个念头,不要让子君看到他身上的那些东西,他不敢面对这一切。
在他的认知里,那个东西是神圣的,在所爱的人面前,应该是健康,幸福的呈现出来,欢悦的,演绎着人类的繁衍与生息,享受着人类最神圣的时刻。
而不是这种境地,疾病,肮脏,萎靡……一切不好的形容词交织的画面,让他窒息,让他绝望。
他不容忍,也不允许以这样形式,出现在子君面前,他要的是和子君美好的心灵相通,不掺杂一点肉体的污秽,尽管是打着照顾的旗帜。
“子君,不要说了,如果那样,我不如去死。”
里面的张磊虚弱的声音是那样的刚烈,坚决。
子君懂了,因为自己在家树面前,何尝不是这样。
护工无奈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这次,张磊终于挺过去了。
早上伴着晨曦的脚步,张家别墅里又传来小曦那欢快的童音。
“爸爸,今天可以送我上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