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张开完学术交流会,跟同行们聚完餐以后,他就退掉了主办方给他预订的房间。
他拎着行李箱,就直接搬到了,医院旁边的酒店。
他看了看时间,觉得离睡觉还略微有些早。
他就想去章之窈的病房里面,问问她白天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安德鲁张在这家医院里面,曾经工作了一年。
住院部楼下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的这张脸。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这家医院工作,但那人听说,安德鲁张想上楼去探望病人,还是直接给他开了门。
安德鲁张走到章之窈病房门口的时候,出于礼貌,他没有像其他医生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就进去。
他还是隔着门上的玻璃,仔细看了看里面的情形。
他看到,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张展专心的在笔记本电脑上面,处理着文件。
他喝完杯子里面的水以后,就冲着章之窈那边举了举。
章之窈原本正在刷手机。
她的眼角余光瞄到张展的动作,她飞速地从沙发上下来,然后端起桌上的水壶,就往张展的杯子里面,续起了水。
两人之间的动作,如同老夫老妻一般,自然而流畅。
安德鲁张看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走进去,有些打扰到他们。
他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走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安德鲁张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很深刻的悲凉感。
他眼睛一热,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想到,假如他的未婚妻还在世,他现在过的应该也是这样的生活。
按照当初的计划,他们应该早就已经结婚。
说不定,他们的孩子也已经出世。
他们一家三口,会过着其乐融融的日子。
他也就不需要再寄情于工作,过这种孤苦伶仃的生活。
安德鲁张再一次产生出,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的念头。
但他也很明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完全就是一个奢望。
以他现在的工作强度,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某个女人走,从恋爱到结婚的这个流程。
借着街灯,他在黑夜中缓慢独行。
刚才,他在章之窈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就像电影片段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突然想起,他上次到海城来工作时,章之窈曾经跟他提议,用假结婚来逃避联姻的事情。
安德鲁张的心里,第一次涌现出“后悔”这两个字。
他知道,章之窈跟张展的关系,也清楚她跟祝汉昇之间的现状。
他的大脑里面,猛然产生出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假如当初他没有拒绝章之窈的提议。
那他跟章之窈,应该已经是夫妻的身份。
以章之窈的性格,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也许,张展仍旧还在。
但在章之窈的生活中,铁定不会有祝汉昇这个“未婚夫”的位置。
想到自己错失了什么。
安德鲁张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他在寒风中,默默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他想起,他初次发现章之窈的心脏,发出异乎寻常的剧烈跳动那天晚上,他给章之窈打电话时,她掩饰不住的气喘声。
当他明白过来,章之窈正在做什么时,他的身体产生出了本能的悸动。
后来,每当他发现章之窈的身体数据,发生这种剧烈的波动时,他除了仔细分析那些曲线以外,不敢让自己多想任何的问题。
因为,他一旦想太多,他自己的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而这些状况,是他羞于承认和坦然面对的。
安德鲁张绕着医院,走了整整一圈以后,才回到酒店里面去睡觉。
他心里一直在想,假如张展决定,现在就给章之窈做手术,究竟是第二代芯片更适合她,还是直接给她植入,二代芯片的升级版。
因为,这两种方案,也许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安德鲁张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有些凝重。
章之窈后续的检查,基本上当天就能拿到结果。
张展也就没有那么着急。
他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才拉着章之窈去卫生间里面洗漱。
章之窈的脑袋里,突然产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的对张展说:“展哥,等我手术过后,如果还记得你的话,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张展听到章之窈这话,他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不顾嘴上还有牙膏泡沫,他就将脸凑到了章之窈的面前。
他哑声说:“傻瓜,你当然会记得我。如果你忘了我,我会每天把你带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你,你是我的老婆,我是你的老公。”
章之窈伸出手去,抹了一把张展的脸。
她将他嘴唇上的牙膏沫,全部清理干净以后,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她在张展的唇齿间,闻到了一股薄荷的香味,也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
她知道,她和张展都流泪了。
那天晚上,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像连体婴儿似的,睡了整整一夜。
三天之后,当章之窈拿到所有的体检报告时,安德鲁张坐在那里,一个人分析了很久的数据。
然后,他又跟欧文教授和团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开了几个小时的视频会。
在这场会议中,大家对章之窈身体的各项数据,进行逐一分析。
对于张展提出的,在保证章之窈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尽量延迟手术时间的问题,大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团队成员同意安德鲁张的意见。
那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在章之窈的体内,直接植入二代芯片的升级版。
这样,就可以适时地调整她的身体状态。
直到第三代芯片研发成功,并且顺利通过动物实验。
然后他们再来研究,要不要给她再次更换芯片的问题。
因为,从章之窈的身体数据看起来,她几乎不可能直接撑到,第三代芯片的成功问世。
安德鲁张不想让张展和章之窈,过分担忧这个问题,他没有将会议讨论的结果,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
他只对这两人说,按照章之窈目前的情况,可以暂缓手术时间。
只是,需要密切关注她的身体数据。
一旦发生重大变化,就必须要立马进行手术。
章之窈见自己,已经由死刑立即执行,改为了死缓。
她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她双手搂住张展的脖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挂在他的身上,久久不肯松开她的手。
张展面带狐疑地看了看安德鲁张。
安德鲁张意味深长地冲着张展眨了眨眼。
张展并没有真正理解,安德鲁张做这个表情的意图。
他只是觉得,当着章之窈的面,不好在这个时候,问太过直白的问题。
因为,章之窈担心,安德鲁张会立马给她做手术,她已经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了。
张展像哄孩子似的,不断地拍打着章之窈的后背。
并且,嘴里还在轻声地安抚她。
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章之窈就很想任性一把。
她决定将自己所有的工作,暂时交给各个公司的高管去做。
她打算跟在张展的身边,跑一跑他的工作行程。
张展对章之窈的这个举动,既意外,又感动。
他一再对章之窈说,他平时的行程很赶,时常都是在飞机上,才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章之窈完全不在意这些问题。
她只想在有生之年,在她还记得张展的每一分钟里,尽量多的跟他在一起。
她想记住,她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