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逐渐褪去,桑榆沉默的掀起斗篷的一角,抿唇看着眼前还算熟悉的一幕。
“这里……”商阳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不太确定的问道:“我们还在那个副本里?”
桑榆放下斗篷,摇了摇头,说:“也不算,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副本的过去。”
末了,他抿唇补充:“一个不应该存在的过去。”
“不存在?”商阳皱眉,“怎么会不存在呢?按理说只要有……”
说到这里,商阳顿时愣住。
是啊,只要发生过,哪怕是风吹起草屑也会在时间长廊上留下一笔,那么,不应该存在的过去……
单是这么一想,商阳都觉得后背惊起一阵冷汗。
“明白了?”桑榆冷冷的说。
商阳压下心中那一点惊骇,还算平静的点点头。
“所以,这里是他随手创造出来的一个空间?”他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口,“他费劲心思创造出这么一个副本到底想干什么?”
桑榆没有回答,只冷冷的看着他。许久,才小声的说:“谁知道呢”
寒风吹来,将冷气带进桑榆的斗篷里,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被寒风这么一吹,立马就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桑榆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攥紧斗篷,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捂住嘴,不让嘴里的腥甜溢出。
只是鲜血来的凶猛,时间带来的反噬还在继续,暗沉色的血争先恐后的从他指缝里溢出,然后落在空中,被寒风吹的开出一朵朵血花。
看着他这样子,商阳难得的无措起来。
见桑榆冷的在发抖,他后知后觉,将身上有些破损的外套解开,披在桑榆身上。、
然后站在桑榆面前,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他强势的掰开桑榆捂住嘴的手,“你怎么了?”一边担心的问对方的情况,一边又用粗糙的指腹不断的替桑榆拭去嘴边溢出的血。
可那些血如同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不断的从桑榆的嘴边溢出。
“没……事”桑榆艰难的说出两个字,随后又捂着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桑榆有些怔愣的看着胸前被鲜血染红的商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又将头顶的斗篷收拢了些。
商阳敏锐的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擒住正在收拢斗篷的手,又借力将斗篷的兜帽掀开。
丝丝缕缕的白发随风散开飘荡在寒风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兜帽下的黑发已经被白丝覆盖,只剩下半缕黑发倔强的藏在白发下。
下一秒,黑发像是终于臣服的败将,被白色从发根一点点侵蚀掉全部。
商阳忽然觉得嗓子异常的干涩,无论他怎么努动嘴唇,都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曾经见过的,这是被时间惩罚时,才会发生的变化。
小的时候,他见得太多了,不同时空的桑榆最终都会变成满头白发的样子。
只是,那些桑榆都没有现在的桑榆这么年轻。
“你……什么时候……”他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能依稀的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艰难的问出不算平整的一句话。
桑榆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散去,全部的心情在此刻化作平静。
他伸手将兜帽重新戴上,语气平淡:“进入时间长廊后。”
只一句话,便让商阳愣在原地。
从进入时间长廊后?那也就是说,时间惩罚早在他们进入那片空间时,就已经开始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榆沉默的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吗?”
商阳哑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两人对立站着,相望片刻,久久无言。
直到远处的火光与嘈杂声才将他们从这尴尬的境地里唤醒。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音源处,只见黑暗中一少年跌跌撞撞的往他们这里跑来。
定睛一看,那少年竟长的和桑榆一模一样。
区别是桑榆一头白发,脸上的表情更为冷淡成熟,而那少年顶着一头凌乱的黑短发,脸上的表情比起桑榆,更加稚嫩。
“那是谁?”商阳皱眉问道。
而桑榆在看到那少年的一瞬间,锤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尖狠狠的嵌入掌心。
那段特意被他遗忘在过去的记忆,在少年出现的那一刻迸发。
唐嘉瑜……那个被遗忘的,真正的唐嘉榆。
哪怕是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当他看见少年时候唐嘉榆时,心口还是不免的抽疼起来。
“哥哥,不要哭……”脑海里瞬间响起,那如同噩梦一般,不停环绕的童音。
被他刻意藏在过去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将他的思绪填满,让他无法再思考其他。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桑榆的呼吸如同灌铅的气球一般也越来越沉重。
那人已经近在咫尺,桑榆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对方。
只一瞬,所有的声音尽数褪去,那人奔跑的样子被静止在原地。
这一片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静止不动,就连风卷起的草屑也被禁止在半空。
“怎么回事?”商阳皱眉看向桑榆。
桑榆张了张嘴,无力的垂下高举的手,一大口鲜血呕出。
商阳急忙抱住他,焦急的问:“怎么又吐血了,刚刚不是止住了吗?”
桑榆摇摇头,沉默的拭去嘴角的血,重新站直身体。
他眼神悠长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手被抬起又被放下。
几次循环往复后,最终还是放下。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往旁边挪了下身体,让开一个身位。
随后,他又冲着虚空,打了个响指。
被静止的时间再次活动起来。
少年焦急逃跑的身影,这次再也没有阻拦。
他怀里抱着一根枯枝,其中一根枯枝在他逃跑时滑落在地。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但追着他的村民已经近在咫尺,犹豫片刻,他还是咬咬牙丢下那根枯枝跑向黑夜里。
两人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那些被黑雾遮住脸的村民也消失在黑暗中,商阳这才迟疑的开口:
“我们不能触碰他们吗?”
根据桑榆那一系列的反应来看,纵使智商如商阳,也反应过来了。
“我们是以‘偷渡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这里的人们都无法看见我们,当然,我们也不能触碰他们。”
“哦……”
说话时,商阳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桑榆身上,直到看见桑榆的状况逐渐平稳下来,他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走吧,去村子里。”
说罢,桑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率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