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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挽一把扯下身上的纱袍,屋外最起码得有三十二三度了,还往她身上加纱袍是几个意思。

被如意的话噎得,秦鹤鸣脸上阴晴不定,居然是以为猫狗进了屋。

他明明是怕走正门被旁人误会,对乔挽名声不妥好吧?

“有件事我要与你商议一下。”

见乔挽又扯下纱袍,心中虽有一肚子委屈却说不出口,只得开门见山说正事。

既然是正事,如意就放心了。手拄着地面强撑着爬起来,倒了两碗酸梅汤放在榻前的小几上,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乔挽也没起身行礼,鞋也没穿,双腿垂在榻前晃荡着,一脸疑惑地表情仿佛在问:什么事?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京郊未在京中,怎么你看起来像是清瘦了许多?”

秦鹤鸣的目光从她晃荡着的双腿移到她又小了一圈的脸上定住。

“你刚刚说有事要商议,是什么事啊?”乔挽不折不扣地将话题拉回。

在问他话的时候,乔挽才发现原来秦鹤鸣也是黑瘦了许多,眼里布满红丝,嘴巴周围微青,已冒出了些许胡碴儿来。

“对于时疫,你可有应对之策?”

秦鹤鸣目光灼灼,一脸期待。

前一世正是此时京郊下了一场几十年一遇的大暴雨,致山洪暴发,庄稼作物损毁严重,六部官员皆前去赈灾。

而前一世这场灾难过后,接着就是一场更惨不忍睹的灾难来临,症状与风寒相似,在难民中人传人疯狂地传播着,死的人多了才引起朝廷重视,而那时已无法阻止疫情扩散,连京城也被殃及。

最后的惨状他是目睹了的,死尸层层叠叠地码在一起,却是连掩埋的人也找不齐,腐臭一片。

能扛过去这场时疫的也是面黄肌瘦,背井离乡远走他乡,哭声,骂声,混合着尸臭味,绵延不断。

“时疫?”秦鹤鸣的思绪被乔挽像是自言自语的问话拉回,见乔挽眼中闪着波光看着他。

“对,症状与风寒症状极相似,发热,咳嗽,最后可能气息衰竭而亡。而且一人得此病,全家几乎无一幸免。”

秦鹤鸣感觉那种尸横满地的场景越来越近了,他只知道会有此事发生,而却无能为力。

见乔挽不语,突然想到尸陈遍野的场面对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来说未免太沉重了。秦鹤鸣眼神黯淡了下去,语气平静温和地转开话头:“突然在前朝地理志中看到这种病症,只是感到奇怪而已,不用挂在心上。只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乔挽当然不认同突然造访是因为在地理志中看到这种所谓的时疫,见他那憔悴的模样定然也是与此事有关。

虽然未听说何为时疫,但从他的描述的病人症状中倒是与两年前寒国的一次大流感相似,当时实验室的人纷纷请战前往寒国支援,她却被爸爸硬生生地留在家中。

而正是缘于爸爸以死相逼的挽留,她却真的免于一死。实验室一共去了十人,有八人不幸被传染而牺牲。

让寒国经济倒退二十年的那场流感夺去至少十万寒国人性命的正是名为SR的病毒,最后靠着国际医学组织共同研制的特效药配以国人祖先留下的一剂脍炙人口中成药剂所战胜。

可恨她来到这个既没有高端的设备,又不精通病毒的时代,只能靠着秦鹤鸣的口述与那场流感的症状一一相对。

“现在可有病例?”乔挽沉默许久,猛然抬头看向他。

秦鹤鸣没等来乔挽的回话,却被她这莫名的一问吓得一抖,手里端着的酸梅汤一个不稳,溅出了大半,洒在乔挽素白的水仙裙衫上,污了一片。

乔挽却不矫情,再次发问:“现在可有病例,还未大面积传播,是吗?”

“京郊县城发了大水,在我驻地有一当地小童有了此症,与前朝史书记载极其相似。”

“人现在何处?”

“在平安大街租了一处院子,已与闲杂人等隔开。”

“明日带我去看,我连夜配制一剂方子看是否可以缓解他的症状,可否?”

“……好,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秦鹤鸣见了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前一世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这些天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只得咬咬牙点头同意。

乔挽找准了地上的鞋子,垂着的双腿瞄准鞋子一个小跳就跳到鞋子上,很利落地穿上。

“大司马回去好好休息吧,脸色十分难看。”

她瞥了一眼秦鹤鸣,就甩了甩手,开始在架子上翻腾所需的药材。

被她这样一说,秦鹤鸣突然觉得有蜜糖的滋味,甜丝丝的,是他爱的味道。

走出药堂,见如意正在一口大锅前以大铲搅着锅里浓稠的黑药汁,灶里的火苗跳动,闪着狡黠的光,好像在嘲笑他:嘿嘿,被当成猫儿狗儿的已经不止一次了吧。

忍着将如意拎起来扔进膏药锅里的冲动,他温和地笑笑,而后挺直了脊背,负着手从后院门走了出去。

“乖乖,这都能笑得出来?”如意停下手中的大铲,愣愣地看着素白纱袍的一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喃喃地低语着。

嘶!膝盖处传来一阵钝痛直戳她的心口,突然又觉得大司马那如旭阳般灿烂的笑好像并不如表面那般温和,在即将入伏的天气里,她后背竟冒出了层层冷汗!

还好SR病毒的克星是中成药,让她这个没有金手指,没有异能空间加持的医者能轻松配制出来。她又庆幸生在一个中药材发达的古代,现代社会已经十分稀少的药材在此时却还常见。

按各自分量放到煎锅内煎煮之时,她亲自动手缝制了几个简易的口罩,人传人的话无疑就是空气和飞沫传播,还是做些准备吧。

前一世没在寒国经历这种病毒,如今有可能在这个时代经历到,也是莫名其妙的孽缘了。

翌日一大早,莲花清瘟汤煎好之时,那一大锅三伏贴的膏药也晾凉了。与高大伯及玉容等人交待了三伏贴的做法后,她便抱着装着药汤的瓦罐往外走。

想了想,她又折回身,取下一枚安宫牛黄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