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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西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上有劲儿,这一巴掌直接就把清减许多的靳夫人打倒在地,再抬起脸,嘴角有鲜血淌下来。

这一幕看得胡少常直咧嘴,说到底这位夫人可是当朝受尽宠爱的贤贵妃的生母,现在竟落魄到如此狼狈地步,又恐靳西伦做些更出格的事,便急忙拉住靳西伦:

“哎哎,靳大人,有事好说,您先消消气……来人,将涉案人等带到大理寺问话!”

靳夫人眼里满满的不甘和恨意,抬眼看向屋中间被捕快们保护起来的靳英濯和乔挽。

嘴唇抖了抖,嗫嚅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她才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乔挽,尖着嗓子大叫:“她明明就是妖孽,根本不是神医!她给大郎施了换心术,老爷!大郎已经不是你的大郎了。这一切皆是由她恼恨美姿而起,她能那么好心非要将大郎医好么?”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这是一个敬畏鬼神的时代,甭说经商的,就是那些士族大家的后宅内也偷偷供奉着各路保平安,保发财的神仙。

被靳夫人声嘶力竭地大吼一通,靳西伦被怒火灼烧得火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乔挽早已经迎着靳夫人的手指缓缓走到院子里来,血污尚未干涸,斑驳地留在素白的长衫上,如雪中点点殷红的梅花。

见了乔挽,胡少常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案子上。

他心心念的可是乔挽应过他要给他调制气血不足的药方的,可她若不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去百草常堂求药啊。

但过了这许久,一上了小妾的床,他就想起关于她说的气血不足之症来。再次相遇,他多么希望这位乔大小姐能想起来曾经许下的诺言啊。

“乔大小姐,没想到,又见面啦。”胡少常拱了拱手,一脸谦卑,努力地提醒着乔挽。

乔挽礼貌地向他福了一礼:“给胡大人请安。”

而后又淡淡地问:“不知我一个被靳夫人请至靳家别院为靳大公子治病的医官,如今怎么却被反咬成了杀人行凶的妖孽了呢?”

胡少常晃晃头:“世上哪有什么妖孽,我大魏可不兴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您莫往心里去就好!”

“妖孽尚且救回大公子一条命,靳夫人可是买通了杀手已经对大公子举起了刀,哼。”

玉容的拳头紧紧攥起,刚刚那种濒死的危机感才刚刚过去,罔若新生的感觉让她一阵气闷,不由得开口为乔挽鸣不平。

“这位是?”出于职业敏感,胡少常对这位面色微黄的女子多看了两眼。

“是大司马派到我百草堂的学徒,准备派到辽东的医官,今日做我助手为大公子诊病的。”乔挽脑袋轰地一声,若是被这位大理寺卿发现出端倪来可就玩完了。

脑子一转,对渐渐走近的胡少常低声说:“您看她,脸色也是蜡黄,也是个气血不足的。”

咦,这不就来了嘛!胡少常的心忽地颤了一下,赶紧引入正题:“我与她症状可相同?她在服什么药?”

“方子都一样,但对男女效果不同,她就是增强体力。对您……您懂的。”

乔挽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露出闪闪的白牙来。

胡少常老脸一红,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哦,略懂略懂,呵呵呵。”

“明日就让人送到府上去,我保您当日见效!”

胡少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的幸福感袭来,脑子里现出娇滴滴的小妾,脸上就莫名其妙地春色盎然起来。

“走走走,都带走!”胡少常扬声吩咐,本来他这种武夫也不信妖魔鬼怪的事,他只信他看到的。

于是卑贱肮脏的杀手,一脸悲戚无力的靳夫人,还有那个泣不成声的丫鬟,竟然都以绳索毫不留情地缚了起来,押回大理寺受审。

“呃,乔小姐,人犯靳英濯可是无碍了?”若是靳英濯真的出事,他胡少常也是多少负些责任的。

“只要他的刀口不被感染就无碍,既然靳家如此不消停,还得劳烦胡大人派些人手同我一起守过今夜。”

乔挽可不敢保证在眼下这种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条件下靳英濯伤口不会被感染,在空慧留下的那本秘籍里也无记载,所以除了靠她那些中草药发挥作用外,也真的要看一下靳英濯的造化了。

当下她可管不得靳家后宅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只一心一意地想让靳英濯挺过今夜就是绝对的胜利。

靳西伦作为家主,也被请去了大理寺旁听。

别院里又恢复了幽静,院子内外皆是大理寺派过来的捕快轮流值守,想不心安都难。

靳英濯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很虚弱,发不出声来,而在清醒时就骨碌着桃花眼盯着玉容呆呆地笑,迷糊时就皱紧眉头面色苍白。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靳英濯的额头出了些许细密的汗,乔挽这才虚弱地瘫坐在床前,对玉容说:“现在才是真正的睡着了,出了汗就已经退烧了。去烧些热水来备用。”

玉容依言退了出去。

此时的靳英濯呼吸均匀,面容虽苍白却也是很平静的,靳英濯这才算是真正闯过了鬼门关。

想起白日里靳夫人那张与靳英博有几分相似的脸,乔挽就暗暗琢磨起眼着这张脸来:生得这么好看,想来他生母一定是个绝色女子吧。

“有那么好看?”有些冷冽的男声从门口处响起,大半夜的吓得她一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的确有些羞耻,弓腰弯背地脸对着脸正看着一个美貌男子的睡颜犯花痴。

这声音仿佛来自天外,但她很熟悉。

秦鹤鸣三步两步来到靳英濯床前,先是看了看靳英濯的神色,问她:“无碍了?”

乔挽淡淡点头,重新坐回原处。

她的眼中泛着血红,神色中难掩倦态,嘴上却不饶人:“大司马原来一直喜欢夜间出现啊,白日里说的让我只做好我该做的,其余交给你。怎么却未见到大司马人呢?”

对上秦鹤鸣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乔挽顿时体会到什么叫后知后觉来:“胡大人……他,是你?”

“呵,”秦鹤鸣轻轻哼了一声,“我的帮手可不止胡少常,还有靳西伦,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