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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乔挽口中的梁上君子正姿态从容地站起身,掸了掸玄色长衫上的尘土,乔挽定晴一看,的确是尘土。

堂堂兵部大司马怎么会一身尘土的出现在百草堂的内间里?

可眼前的人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一副胸怀坦荡荡的模样,竟让她一时找不出他的错处来,哽在喉口那些继续质问的话竟不知要从何说起,恍惚之间有种自己进错了屋子的错觉。

秦鹤鸣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说:“我也应该感谢你的,救了我的侄儿。”

这话一出,立即给乔挽提了醒,她警觉地问:“大司马是怎么进来的?您做出这种鬼祟的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知道吗?”

手一摊,在秦鹤鸣手心变戏法儿一样出来一颗糖果,正是包有食悦阁特有糖纸的蜜糖。

乔挽真是一头黑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将糖纸剥开,露出淡黄色透明的蜜糖,以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放入口中。

屋内布置的简单而素雅,一张竹床,一张竹案,最多的是各个角落放的几盆仍是文竹,平添了几分风雅。

他们处在同一间屋子,同一片景致下,就连他们舌尖的甜蜜也是一样的。

犹豫许久,乔挽转身拔下门上的插销,开了门:“糖也吃了,大司马请自便!我的丫鬟因为丢了一颗糖已经都要报官了,您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食悦阁的糖果也不过如此,不知排着长队等着买这种糖果的人都是如何想的。”

秦鹤鸣咽下最后一口,咂了咂嘴:“我是为了玉容的事而来,还是莫声张的好。”

既然提起玉容,终究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她想了想,又关上门,走近了些。

“大司马是从窗子翻进来的?”对自己的这间屋子,乔挽觉得甚是窝心,自己也是多次歇息在此处,竟能让表面温和有礼,实则登徒浪荡子形象的人轻飘飘地进来。

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子,又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笑:“现在就算进乔府,我也能轻而易举,你可相信?”

摆明了不想说实话吧,她翻了个白眼:“玉容可是大司马的亲师妹,到了鬼门关也能由她师兄救回来。既然这样,还要和我一个医官商量什么?”

“玉容是元吉的妹妹。”

“啊?”

“他们都是有爹娘生,却无爹娘爱的苦命人。两个没有血亲的兄妹却有着极深的感情,靳二郎烧死元吉,玉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报复靳二郎。”

乔挽听得一头雾水:“她想报复靳家二郎,靳家大郎又对二郎有杀母之仇,但这两个人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缘分,”秦鹤鸣挑了挑眉,笑言,“正因为他们二人合力杀了靳二郎,和你也有着缘分。难道不应该收留玉容么。”

这话之前乔梁已经透露给她过,所以她也早已有了打算如何安排玉容。

只是这位爷登堂入室来说这事,隐隐的怒气就涨了起来:“我不信缘分!她是嫌犯,将她安置在我百草堂,是成心让我们砸了饭碗不成?”

“你……在吃玉容的醋?”秦鹤鸣探究地看着她,眼中的那股子清澈透明简直让乔挽胸内的血潮都要冲出脑壳了。

“你有病吧。”乔挽都要气笑了,“大司马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虽然屋内只有我一人,还是要注意一下您的身份才行。”

秦鹤鸣也不恼,乔挽却见他的耳尖竟悄悄地染上一丝红晕,默了默说:“刚刚你与佐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

我与秦佐都说了些什么?

乔挽脑子突然就乱糟糟的不知所以然来,她和秦佐说的无非都是刺激他死心的气话啊。

突然,有一句话在她脑中翻滚着就渐渐放大起来:“都和离了,勾搭上你的小叔怎么了,不行么?不行么?不行么?”

心咯噔一下,几乎停住不动了。

难怪这厮一脸满面桃花的笑容呢,原来是贼心不死啊。

“这是气话,凭大司马的智商是听得出来的。”

“可是,我却当真了。”

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能保持一片澄清透明的呢,这眼神看得她却一阵心慌:“可那却真是气话,一个下堂妻,说话是没个忌讳的。”

说这话的时候,乔挽尽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有人唐突进来也绝不会生出误会。

似乎有些尴尬,可能对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来说,还不可能有人能这样对他说话吧。

他低垂下眉眼顿了顿,很快转了话头:“她也想像元吉一样,在百草堂学些医术。她现下的身份是有来路的,就算因与如霜长相颇似,也不会查出端倪来。”

这是他与乔家长辈都商量好的,到她这儿再拒绝显然是不妥的。可遇到他,每次好像都想生气,也会莫名地就委屈,也许皆因他是秦家人的缘故吧。

她紧紧地抿着唇,不点头也不摇头,刚毅的眼神直杵着自己脚尖处的一块地砖。

“今日之事,我代他向你道声谢,没有你,现在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局面。”

“我根本不想救他,不光是他,忠勤伯府的每个人,秦氏家族的每个人,我都不想再看见,也包括你!”

想想回去之后又要被林氏敲打她就委屈,两世为人,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绝然不同的两副思想,救了人反而像贼一样见不得天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好好,以后不救了,也不见了,好吧。”像哄孩子似的,他的声音变得宠溺起来。

“不行,他们还欠我两千两诊金……”

“好好,明日我就让秋伯送过来。”

“是他们欠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发泄了一通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乔挽终于抬眼白了他一眼。

“没关系,我不想让他们欠着你,我愿意欠着你的。”声音温和得如一缕阳光,一点点地抚慰着乔挽的灵魂。

顿觉这口气有些像哄小孩子,她笑了:“这若是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是我乔挽拿捏住您堂堂大司马了呢。”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没有谁能拿捏住我,除非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