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马之后来到河边,秦子婴急切地说道:“阿黑大哥,这水也太急了,这连个桥都没有,怎么过去?”
阿黑看了看时间,让我们别着急,先抽根烟等等。
我对于马帮的手段打心眼里佩服,这三湘四水的本地汉子,总有自己的办法渡过天险。
于是我也不急,点上了一根烟,阿黑也抽起了烟锅。
秦子婴急的坐立不安,我把整包烟拍在他怀里:“把心放肚子里,阿黑大哥不是夸口的人,既然他说过得去,就一定过得去。”
秦子婴“哎”了一声,接过烟抽了起来。
我们一连抽了两根,阿黑则一直眯着眼看向河对岸。
太阳还没有升起。
我抽着烟觉得干坐着实在没有意思,就去问阿黑这铁马关的来历。
阿黑见我问他,憨厚地咧嘴一笑:“小江兄弟既然有兴致,咱们也不算是外人,我倒是愿意和你说说· · · 那是很久以前了· · · ”
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是多久,连阿黑也不知道。
据说是有一位道士,年纪很大了,会仙法。
他本来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因为仙法大成之后厌倦红尘,自觉可长留存世,于是假死,换了模样,云游四海。
有一天,这个道士就来在了湘西。
彼时的湘西是真正的十万大山,山连着山,水连着水。
道士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有一天他闻到了酒香,顺着酒香一直走,走到了这条大河边上。
可是酒香是从对岸飘过来的,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河,道士也没有办法飞跃过去。
可是这酒实在太香了,道士非常想喝,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道士腰里有一把法剑,是皇帝命人专门为他打造的。
道士把剑解下来,托在手里,念动咒语真言,然后将宝剑往河中央一丢,便静静地等待。
有一个樵夫在河边歇脚,见道士把剑丢进河里很是不解,就问他难道那把剑不好吗?
道士笑曰:“非是宝剑不利,只因酒香诱人,想要过河沽酒,故而以剑化马,不出两刻,自然有铁马跃出大河渡我。”
樵夫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士喝酒喝疯了,宝剑怎么能变成铁马呢,就算变成铁马,还不沉入水底,怎么能渡人?
道士没有言语,顷刻间只听啾啾几声马儿嘶鸣,大河之中水波一分,果然有一匹头尾丈二,肩高八尺,浑身铁铸的骏马跃出水面。
那道士跨上铁马,踏浪而去。
樵夫惊为天人,拜倒在地,闻言想学仙法,求道士渡他成仙。
道士说自己不是神仙,无法度他,但是要想拜师学艺倒也不难。
只要樵夫把今天打的柴丢入水中,就能化成一匹木马,同样能过河。
樵夫家境贫寒,每天打柴度日,这一担柴就是一天的饭。
故而樵夫思虑良久,最终也不愿意把柴丢进水里。
道士摇头笑道:“你若不肯学也罢,你我缘分一场,我去后铁马化桥定在河底,日出时自然浮出水面,你也可过河。”
言罢,道士已经到达对岸,铁马嘶鸣三声跳入河底。
道士背手离去。
樵夫第二天夜里又来到河边,等到东方太阳升起,果然就听河中轰隆隆隆一阵巨响,一座生铁铸成的马头桥露出水面。
樵夫捶胸顿足,悔恨自己和仙人擦肩而过。
后来樵夫靠着这座桥,开始运货,传了两代,找他送货的人越来越多。
我听到这里,笑着问阿黑:“阿黑大哥,这个樵夫不会就是你们铁山马帮的老祖宗吧?”
阿黑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也对也不对,这个樵夫是我的祖宗,不是马帮的祖宗。”
“真乃奇遇啊,不知道那个道长是什么人物。”
我叹道。
阿黑道:“听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那个道士姓叶,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我们说到此时,忽然大河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河水沸腾起来,而后一座横跨两岸的铁桥果然浮出水面。
我见此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这水底竟然有一座铁桥?
就连师父的表情也显得不可置信。
阿黑叫我们牵马过桥。
我们抵达对岸之后,铁桥又沉入水底。
穿过这条铁马河。我们节约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在下午时分抵达了千窟山外围。
我们正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纵马小跑,忽然我的坐骑焦躁不安起来,无论我怎么抽打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就连号称马王爷的阿黑也无可奈何,只能叫我们下马。
我们下马之后,马匹始终后撤,仿佛要远离此地。
李士禹眼尖,指着河床下斜插着的一块石头道:“这是什么,还有字。”
我凑上前蹲下身子,擦去了石头上的浮灰,上面有繁体的汉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文字。
这少数民族的文字我们没人认识,阿黑说这不是苗族或者彝族的文字。
师父看过之后说道:“是满文。”
可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知道,只能去看汉字。
那上面写着:“文官落轿,武将下马”。
我呸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根据师父所说,我们这次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和他当年走得不一样,所以他当年并不曾见过这块下马石。
阿黑道:“我听家父说过,这千窟山外的河床上的确是有这么块石头,过了石头,往前十里就是千窟山。”
我们商量了一下,既然离得不远,我们到时候出来也需要马匹,阿黑可暂且留下照看马匹。
也好接应我们。
不成想这个想法立马遭到了阿黑的反驳。
“你们莫不是看不起我阿黑,的确,我阿黑别的本事没有,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我马帮这次损兵折将,这个大仇不报,我回去怎么和弟兄们交代?”
阿黑把胸脯拍的咚咚响。
我明白这个马帮汉子重情重义,可也不能一上头就进去白白送命。
于是我说道:“阿黑大哥说什么话,我们都是一起生生死死过得兄弟,只是情势所迫,我们进去之后自然是千难万险,你不在外面接应我们,要是到时候救出了沐少和阿娜,又该怎么离开?”
“这· · · ”
阿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我。
李士禹说道:“马锅头一番心意,我们全记在心里,这样,马帮大队人马就在后面,我们进去之后响箭为号,要是看到红色的就是我们遇到危险了,你们赶紧进来帮忙,要是看到绿色的,那就是平安无事,你们也得往前接一接我们,怎样?”
一番劝解之下,阿黑这才答应下来,给了我们几支响箭。
他则牵着马匹等在外围。
我们准备好了一切物品穿过下马石,步行往千窟山去了。
十里山路对于平常人来说可能走起来比较慢。
依着我们的脚程只走了二十多分钟。
眼前赫然是一座崎岖险峻的山峰。
入口并不难找,我们围着山脚转了小半圈,就找到了当初师父进入山中的水道。
水边绑着一条竹筏,看样子像是为我们准备的。
“看来他已经恭候我们多时了。”
师父说道。
秦子婴有些急不可耐,立马解开拴住筏子的绳子。
我们站上筏子撑着竹竿往山里划去。
水道之中那两块写有“过往君子,到此回头”,“还不快走,小心性命”的巨石还立在水里。
我站在竹筏尾部撑杆,忽然竹筏停住了,以我的臂力居然划不动。
“马爷,水下有东西!”
李士禹指着水下说道。
我们低头往水下一看,只见水下不足数寸的位置,是一双双惨白的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