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番漫长的讨论后,李空风与慕容雪回二人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离开了病房。
再回去的路上,李空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慕容雪回聊着,而交了底的慕容雪回似乎也变得不似以前那般的健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
在这一种诡异的氛围下,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比较意外的是,房间里的茶几上此刻摆放着两份温度适宜的热饭——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在这里的。
诧异的挑了挑眉,两人无言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李空风的指尖出现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随后谨慎的向着那两份热饭走去。
在他将银针扎入,并发现没有变色之后,李空风无声的松了口气,然后背过手,用手型示意慕容雪回可以过来了。
坐在沙发上默默的将这两份热饭吃完,李空风和慕容雪回之间再次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李空风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时候不早了,于是他默默的起身走向了卫生间开始了洗漱。
“哗啦。”
伴随着一阵流水的声音响起而又消失,大概过了五六分后,他带着水汽,擦着自己那一头盘起的天蓝色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并相当随性的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而慕容雪回则是在他出来后便无言的走了进去。
“哗啦……”
再次伴随着一阵水声响起,浑身赤裸的慕容雪回感受着一阵阵温热的水浇在自己身上,完全不管,任由自己那一头柔顺的黑发被打湿,然后粘在自己的脸上。
一双温润的黑眸此刻失神地望着地板,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着什么……
约莫过了六分钟左右,慕容雪回也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浴袍,带着一阵水汽,擦着自己柔顺的黑发走了出来。
本来,他是准备直接上床睡觉的。
但很遗憾的是,今晚他注定无法安睡了。
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慕容雪回猛地撇开了自己擦着头发的毛巾,三步并两步来到了李空风的身边。
而此刻的李空风,他面色苍白,左手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心脏,呼吸十分的急促,大口地喘着粗气,右手撑在床上——大概是为了防止自己直接摔倒在床上发出什么动静,导致自己打扰到某些人……
面色焦急的扶住了李空风,慕容雪回此刻难免慌了神。
他不大的脑袋此刻正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李空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最后他所能思考出来的结论其实也非常的明显——李空风又“犯病”了。
不过虽然得出了这么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但慕容雪回此刻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原因也很简单——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深吸了一口气,慕容雪回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默默地看着李空风,最终……他选择了什么都没做,在这里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大概过了有十多分,李空风的呼吸终于慢了下来,并慢慢的回到了正常水准,扣着自己心脏的左手也在此刻默默的放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他扣的过于用力,慕容雪回此刻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心脏处此刻有着五道显眼的红色——那绝对是他自己的血迹,这一点不用有丝毫的怀疑。
脑中闪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想法,慕容雪回默默的坐在床沿,等待着李空风的情况好转。
——虽然他觉得李空风需要先去再洗一次澡,并更换一下浴袍。
待得自身微微好转,李空风终于睁开了自己那一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眸,只是这双眼睛里此刻满是苦涩与无奈。
唇角带笑的望向了慕容雪回,李空风默默的扫了一眼自己心脏处带血的浴袍,然后语气略显无奈的朝着慕容雪回开口了。
“能陪我聊一会儿吗?”
“……”
不曾等待慕容雪回回答,李空风勉强的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往一旁挪了挪,在给慕容雪回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后,他无力的靠在了靠背上,默默的等待着自己的伙伴坐上来。
感受着身边传来了一阵晃动,李空风半闭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不知为何,此刻他突然升起了一种想要调笑一下自己身边这个伙伴的心思,于是他难掩笑意,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嘴上说着又是第一个就跑路,结果直到现在,都已经面临生死危机了,但还是在竭尽全力的帮着那些对他来讲‘不重要’的人们安排着退路,诶,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些过于的口是心非?”
面色不受控制的黑了下来,慕容雪回默默的扫了一旁的李空风一眼,反唇相讥道:“是啊,不过也不知道是谁,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不知道找人帮忙,就知道自己硬撑着,你说这人是不是也有些过于的矫情了?”
面色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无奈,李空风苦笑一声后无奈的作出了回应:“不是不想找人帮忙,而是找了人也帮不上忙。”
“不过从小时候到这会儿也好几年了,虽然真到了时候还是难以自控,但总归是扛得住嘛。”
“但话是这么说,我想跟你说的,他确实是与这个无关。”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这件事我想我大概只能从别人嘴里得到感受了。”
眸光在此刻变得有些许的迷离,李空风宛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静静的望着窗外,带着遮不住的虚弱平静开口。
“自打我记事起,我并没有自己父母的记忆,有的,只是几位长辈的印象。”
“这其中,又以三位对我最为照顾,而且也是他们将我救了回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的话,我是从一个被人用一种特殊手段封存的坟墓里面挖出来的,至于原因……说来也可笑。”
轻笑一声,李空风的眸光变得复杂了许多,道:“他们感受到了这座坟墓下,有着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生命气息。”
“而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挖出来,带回到那个地方的。”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慕容雪回,李空风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眉宇间此刻难得的多了几分柔和与欣喜:“在他们发现我之后,他们将我带了回去,并集合了那个地方里的所有人,用不知道多么庞大的代价,最后将我的生命抢了回来。”
“而在那之后,我便开始在那里长大了,纵使长大的路途并不顺畅。”
苦笑一声,李空风抬手在腰间划过,伴随着一道银光的闪过,那一把许久未曾被他佩在腰间的孤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将孤影横置于膝上,李空风抚摸着这把造型古怪的长剑,眸光间满是迷蒙。
“我约莫是三岁左右记事,自我记事起,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其实并非是那三位救我的长辈,也非其他几位能人,反倒是你刚刚所见到的,那伴随我至今的灼痛。”
“我用了足足一年还多,才在无时无刻的承受中,渐渐的习惯了它的存在,也是自那时起,那里的那些能人开始传授我一些技巧。”
“我从一位放荡不羁,无酒不欢的长辈那里学到了现在的剑术,也从一位普通,但饭做得很好的长辈那里学了些许的厨艺与手法。”
“我自一位长辈那里略通了些许的医术,也从一位长辈那里略通了些许的锻铸。”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六岁,我被招入‘命途’,而也正是因为到了这时,我也终于彻底习惯了那伴我许久的灼痛。”
“我还记得,当时在‘命途’里你曾问过我,为什么我要蓄上这么一头碍事的长发,之前我不想,也懒得多说什么,不过今天……”
“倒也不是不能让你瞧瞧。”
唇角间挂着一抹苦笑,李空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横置于膝上的孤影。
在慕容雪回震惊的目光中,一道雪亮的剑光一闪而逝,房间中也并无其他的什么变化。
只是少年脑后那一头及腰长发,根根寸断,仅留的蓝发也只是垂到耳边。
长剑孤影入鞘,带出一声“叮”的轻响,而这也仿佛触发了某种信号……
伴随着慕容雪回满眼的震惊与不解,李空风那垂至耳边的短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仅仅过了片刻,那一头及腰长发便已经碰到了那被斩下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