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仅凭动机猜测,常理来说,钱春生的动机是最急切的,可是,这么明显的证据,也有可能是精心设计的嫁祸。
毕竟,钱财权势动人心。
王晟望了一眼杨子美。
他好似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微笑示意。
王晟收回眼神,“证据不足,时辰不准确,还需斟酌。”
夫子来了讲堂,第一件事就是下发驱蛇的药包,让学子随身携带。
随后,他又点了几人课后留下,这几人当中,就有王晟。
几人跟随夫子,一齐到韩监院处。
待众人交代完时间线,韩监院坐在位置上沉思。
“韩监院。学子带到。”
钱春生由当堂夫子带到。
他站在不远处,躬身行礼,开口问好后,便低头不语。
“前日,戌时(19:00——21:00)你在何处?”
钱春生:“某衣袖用餐时留有污渍,遂打水洗漱,将衣裳洗涤干净,晾于院中,便回屋歇下。”
韩监院:“可有人为证?”
“期间有同舍五人作证,不敢欺瞒。”
韩监院斟酌许久,再次问道:“昨日申时(15:00——17:00),你又在何处?”
钱春生:“昨日申时……昨日我都在屋舍候着他们五人来赔礼道歉,除却用餐之时去往馔堂,其余时辰不敢走动。”
钱春生回得四平八稳,和先前磕磕绊绊、畏畏缩缩地回复全然不同。
韩监院又问了外舍的几人,均没有作案的时间,只能让众人先行回去。
王晟站在门口,待钱春生出来,问道:“你们钱家,是否有其余的子弟来书院就学?”
钱春生闷声说道:“并无。除了我和甫阁,再无钱姓子弟在此就学。他们都在家学商贾一道,来此就学也无用。”
王晟看着面前的道,挑着人多的路走,随口问道:“不是姓钱的呢?”
钱春生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你是随母嫁入钱家,这便证明,钱家家主并不忌讳他人之妻,有一或许有二。”
往往逼良为娼之人,不会因为占有貌美者而停下,无尽的欲望驱使着他们像蛀虫般吸食着艳绝之人的生命,直至他们老旧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浓烈的渴望,化为灰烬。
王晟察觉到钱春生脚步停下来,自己好似并未察觉,径直往前走去。
“钱家有许多外姓子弟,也不足为奇。毕竟,不是谁都有可能改姓,维持原姓,借住于钱家,是世间多数妇人改嫁的常理。”
钱春生赶紧跟上,“你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
王晟停下脚步,“看来是真的。你也不必这么看我,没有人告诉我,都是我猜的。”
钱春生湛蓝的双眸里充满阴郁,右手握紧,再不见往前的模样。
“你早就知晓我无法参加科举,为何要假惺惺地帮我解答问题,是在嘲讽我吗?”
“嘲讽我做无用之事,嘲讽我抛弃原姓,嘲讽我……”
“等等……”
王晟打断了他黑化的施法,无奈问道:“我未曾有嘲讽之意,你这又是从哪里总结出的道理?”
钱春生通红着眼,“你早知我身世,为何要假意助我?是不是你同舍之人告诉你的?”
“不是……”
王晟由衷生出一种无力感,当然,是对话不同频的无力。
他沉下心,一一解释:“我交友,不看身世。助你之时,也不知你的身世。如果按照你这么说,我不得整日抱着我同舍之人或其他世家子弟的大腿,跪在地上祈求他们帮我助我,正眼看我?”
“难道不是吗?”
钱春生冷笑:“书生不都如此,这世道不都如此。谁知你私底底下是如何,没准就是如此,才能说得这般具体。你也就比其他人会装模作样,差点连我也骗了过去。”
这嘴,真厉害。
“祈求换不来别人的尊重与认可,能换来的只能是高位对低位的压迫。”
王晟不知他从哪里总结的,按照自己的本心叙述道:“缘来则聚,缘散则灭,不过如此,没有那么多道理,也没有嘲讽之意。”
“我还有许多事要做,许多事还没实施,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我不会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等无用的事上。”
钱春生缓了缓,恶劣地说道:“你就是钱家有钱……”
“那你不是没钱吗?”
王晟见他都学不会好好说话,也扎他的心窝。
“谁说我没钱!”
他狠狠说道:“我只是怕你们这种穷酸之人赖上来,不敢拿出来而已,你以为!”
“哦。”
王晟伸手,“那诚惠五十两。”
“五十两?!”
钱春生顾不上凶恶,连咳了好几声:“你抢钱啊?”
王晟收回手,“并未。你哥拿了五十两想打发我,我没收,既然你有钱,又说我贪财,五十两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钱春生眼皮连抽了好几下,“你不来,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滚,谁让你多管闲事。”
王晟当然知道钱春生没钱,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说道:“你说并未有钱姓子弟,那就是有非姓钱的子弟在此,不然,你会说,并无钱氏子弟。一字之差,却有不同的寓意。”
“那就不能我说差了?”
钱春生嘴硬,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是大人物,都不允许别人说错话了?”
王晟自动屏蔽他的话,继续说道:“方才与你谈钱家,是想提醒你,有人弃之如敝屣,有人珍如宝玉。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住金钱的腐蚀,坚守住自己的本心。”
“你不想改姓,有的是人想改。如果你们钱家有其余兄弟在书院,那他极有可能参涉此事,还把这事推托给你。”
“你要不想背锅,就去找夫子坦白。”
钱春生哼了一声,“怎么就不是我做的了?”
王晟莞尔一笑,“你可以去和夫子说是你自己做的,嘴长你身上,你要怎么说,随你。”
“只要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他阴恻恻地说。
“你要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我还真信了是你做的了。”
王晟特地选了个人来人往的地,也难为钱春生能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说出这句话。
他背对着人群,都没发觉自己身后凉凉的吗。
“毕竟,那个计划,就差告诉别人,钱春生,你是凶手。”
“这两相对比,一样没脑子,还真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