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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腻」

“你管我要做什么!”胡易脸色已然涨红,却还是倔强地别过脸去。

到底是个孩子气的少年,经不住激将,立刻露了底。

果然有猫腻!

杨烟证实了某种猜测,只气自己听不懂胡语,不知昨晚他和那蓝衣女子商量些什么。

她刚想再问,却听外头门口隐约传来李年儿咋咋呼呼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杨烟侧耳分辨着外头人声,胡易却默默转回了头,幽幽眸子直愣愣盯着这个男子装扮的姑娘。

“有人来赎我了,我该走了。”杨烟忽的一松手,胡易却因失去平衡而向后倒去。

他拽着她一起跌到了床下。

她瞬间扑到他身上,只感到被嶙峋的骨头硌了硌——这少年也太瘦了。

她甚至怕把他压碎掉,立刻双手撑起身子。

这回换少年抬手揪住她的衣领,仰头靠近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流被低低声线送入耳朵:“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你给外边儿的人支走,我就告诉你。”

——

送走吴掌柜和李年儿后,娄芸芸望着杨烟的目光闪了闪,有疑惑,更有不安。

“姑娘好眠啊!”她还是另有所指地笑道。

“托你的福。”杨烟回答。

艳丽花魁低下头时,嘴角泛出一丝冷意。

杨烟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进了房间,而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仿佛预判到什么,迅速回身捉住了娄芸芸举刀刺向她的手。

匕首“咣”的一声落了地。

另一只手同时在娄芸芸鼻息间扬了扬,女子立时晕厥,身体向后倒去。

胡易原本坐在榻上,此刻惊跳着奔过来接住了她,怒视着杨烟:“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女人,果真不是好东西。

每次都会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要坏他的事。

杨烟无辜地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况且她要杀我,我总得自保。”

说罢就坐到八仙椅上,看着胡易将娄芸芸横抱到床上,又去女子腰带里掏出个小瓶给她嗅。

然而拍了拍她的脸,娄芸芸仍没有转醒。

胡易回身与杨烟对峙:“解药拿来!”

“想要解药么……”杨烟狡黠地摊了摊手,学着胡易刚刚支使她的样子,“告诉我你们所谋之事,我就给。”

胡易沉默了,抿着唇在思量什么。

杨烟换了个问法:“胡易,你喜欢她?”

“你怕是忘了自己是在谁的地方,外边可都是打手。”他要挟道。

“唔。”杨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你叫他们绑我好了。我会告诉他们,你们是西辽的细作。谋逆可是诛九族的罪名,惟春阁会替你们担着么?”

“你!”胡易走过来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无凭无据,会有人信你?”

他恼羞的神情彻底印证了她的判断。

杨烟也没反抗,由他勒着,只道:“谁说没有凭据?”

“来往的信件可以烧毁,但西辽的印信我可认得。”

杨烟从怀中掏出一物,亮在他面前,是小小的一块牌子,刻着些奇怪文字,是她从胡易书架抽屉中顺走的。

她一直深深记得,在定州城门前,通缉自己的告示下盖的印章就是这种文字。

胡易眸中终于燃起了火,手上加重了气力:“你凭什么?!”

杨烟这才去掰他的手,噎道:“胡易,我说了,你要再图谋杀我,我先把你剁了……喂驴……我若想毁你,就不会……留到现在……”

她刚想掰他的小指,那双手便失了气力。

胡易松开了她,颓然坐到地上。

“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吃够了战争的苦。”杨烟从椅子上下来,蹲到他身旁。

“你为何想要去倒拔龙鳞?是想借西辽人之手替你向圣上复仇?”

“可,你知道后果么?”杨烟道,“不止血溅五步,天下缟素。边境甚至会起兵戈,还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死于征战。”

胡易却笑了,抬眸盯着她:“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烟,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么?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别人一定要都有?”

“被欺辱,被驱逐,被不公平对待,你都可以不怨恨,都能释然吗?”

眼前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抖动着: “或许你可以,但我不行。”

他偏偏不妥协,也偏偏不原谅。

杨烟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还是凉凉的,像块冰: “可胡易,你也会毁了你自己。”

“谁又在意我呢?”他躲开了她的触摸。

杨烟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女子:“她在意啊,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直接带她走吧,万两黄金够赎身和下半辈子过日子的,你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

“我喜欢她?自由自在的生活?”胡易却挑衅地笑了笑,“你知道她是谁么?”

“是谁?”

“算来也是西辽流落的公主呢……虽然她父汗已经被杀了。”

胡易收敛了笑意,站起身走去床边,细长的手指沿着娄芸芸高高的鼻梁和长睫毛滑了一遍。

杨烟恍然,虽然女子是黑头发黑眼睛,这种情形下再看的确真不完全是汉人。

“她们西辽人报仇,总是不死不休的——那两个傻子也是。”胡易收回了手,嗤道,“杨烟,我又怎会弄脏我的手?”

“什么意思?”杨烟奔了过来。

胡易却没搭理她,走到窗边,从昨晚杨烟抠出的小孔望向窗外,已经到了正午,走廊上也亮堂堂的。

他转头道: “我说啊,晚了——”

倏然有什么如水一般横上了他的脖子,比他的皮肤还要冷冽。

杨烟抽出她的小刀抵住胡易:“昨晚的胡人女子,到底去了哪儿?”

胡易立刻不动弹了,眼睛一瞬蒙上雾气:“你救过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活着。如今,竟舍得杀我了?”

语气暧昧异常,却又夹杂了些些委屈。

仿佛还是在湖边相遇的那个夜晚,她把他从湖里捞上来,苦口婆心劝慰:

-“一个人也得好好活着,你才十五,路还很长。”

-“胡易,死多简单啊,憋气半盏茶的功夫也就死了,落个水也就死了,挂个白绫也就死了。”

-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简单的事情,而不愿意再玩命地折腾折腾活下去?”

如今,他真要努力折腾着活下去,她却来杀他?

“胡易,你才多大啊,这么聪明,有才华,却总是不学好。可不学好的聪明人,比笨人更可怕。”

杨烟的手抖了抖,还是坚定地向内划了一下,立刻有血珠滚动而出。

她恨铁不成钢。

胡易猛地吃痛,抬手捉住了刀刃,断断续续说:“扫把星……你欠我几条命了?”

这话像箭矢一般又叫杨烟定住,然后刀刃立刻收回。

她的确欠他的,她下不了手。

胡易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里缓缓渗出,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踉跄着去找药箱。

杨烟丢开小刀也帮着去找,拿出纱布,又从袖中翻出伤药,摁倒他在榻上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不深,只划开一层皮。

但胡易并不配合,他甩开她的手,却被她强行按住胳膊。

少年满面通红,只能任她摆弄。

温软的指腹蘸着清清凉凉的药膏在他的脖子上摩挲,女子清淡却灵动的脸庞放大在他眼前,比早晨秉烛时看得更清楚。

他蓦地就认了输,哑声道:“他们……”

——

太子迎亲的行程顺利,过了正午便接了乘六驾马车、凤冠霞帔的太子妃,走另一条路折返回宫,长长的仪仗宛如一条火龙。

沿街楼上和路面跟随部署着仲家军军将,四下留意有无可疑人出没。

可直到黄昏时分,太子太子妃入了东宫行合卺礼,接受百官朝贺时,仍是太太平平。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直没探查到消息,冷玉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左眼皮突突跳着,难不成又找错了地方?

他直接去皇城西门找了沈铮,叫他取来宫城各门今日的出入名册。

“京中既然没有,本王怀疑人已经入了宫。”冷玉笙边翻册子边道。

“今日出入宫的,除太子大婚仪仗和贺喜赴宴官员,就是——”沈铮抬手在册子上点了点,“宴饮时的乐师舞姬,可那都是女子……”

冷玉笙凝神定了定。

胡女么?

还没思量明白,又有士兵过来向沈铮通传,说有人带了个牡丹玉佩来求见他。

沈铮刚要接玉佩过来,却被小王爷截了走。

冷玉笙小跑几步,拐弯出了角门,就见到不远处蹲在路边的小小白衣身影。

杨烟见到他立刻跳了起来,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便道:“殿下,有辽人细作扮女装混进了舞女队伍,意图宴会中行刺圣上!”

男子却并不像震惊的样子,只将她圈着拥入了怀里。

他奔波了一夜,又忐忑了一天,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觉得心安定下来。

杨烟被勒得几乎要窒息,慢慢推开了他:“你快去捉人嘛。”

可他不舍得放开她。

杨烟又握了握他的手:“去吧,我回去等着你。”

冷玉笙将玉佩塞回她腰里,此刻才注意到,这姑娘竟又扮了男装。

“阿嫣,以后不许再把它拿出来给别的男人看。”

“可这不是寻你的信物吗?”杨烟疑惑。

冷玉笙撅了撅嘴:“我说不行就不行。”

她叹了口气,推着他离开:“好好好,你快忙去吧。”

——

暮色四合中,一辆马车飞奔着向西出了虞都城。

御车的蓝衣少年牵紧辔绳,直到离京二十里外才放缓了速度。

车内女子掀了帘子,递出一个水袋。

胡易接过喝了两口又递还给她:“芸娘,京城什么都不要,连皇帝的宠爱也不要,就这么跟我走了,你会后悔吗?”

娄芸芸摸出手帕擦了擦他头上的汗珠,笑着反问:“你说呢?我的小郎君?跟你浪迹天涯都是好的。”

她退到车内,打起拍板清唱一曲表明心迹,唱的是李太白的杂曲《少年行》: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欢快的曲调中,胡易遥望着远山间一轮似血的巨大落日,从身后包袱里取出折起的一幅字来。

行路难啊,归去来……

而他的题跋——

“万古苍茫意,人间行路难。”

后边被人用飞扬行楷新补一句:

“世情那计尽,只作笑旁观。”

-

待杨烟走了他才在桌上看到,但他此生是洒脱不了了,只能向着更幽深的尽头行去。

此刻他回头已寻也寻不到京城,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再无家可归的惆怅。

沉默半晌,他叩了叩车壁:“芸娘,我们去帮你复仇,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