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女士,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你一下。“田春达客气地说。
“田警官,你想问什么就请尽管问吧,只要是为了小舒,我什么都愿意回答,回答多少遍都没关系。”洪缦云温和地答道。
“小舒。听到洪缦云这么叫舒文志,田春达觉得不太自在,虽然老妻少夫、年龄相差二十多岁也不是什么惊天大奇闻,但他还是感到心里有些别扭。
“你最后一次看见舒文志是什么时候?”田春达问洪缦云。
“5月6日,我们结婚周年的那天晚上。”
“几点?”
“晚饭后,大概八点多,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她用手腕撑着脑袋,好像很累。
“在哪儿见的面?”
“在二楼我们的卧室。”
听到这一句,田春达的助手郝东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他无法想象三十八岁的舒文志竟然愿意每天跟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妇同床共枕。
“对于这次出门,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要去香港看一个朋友,大概三天后回来。”
“你为什么不跟他同行?”田春达注视着洪缦云,心想让那么年轻的丈夫单独远行,作为妻子的你难道真的可以高枕无忧?
洪缦云扫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微微一笑。“我们之间彼此信任,我相信小舒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他真的要瞒着我做什么,我整天盯着他也没用。”洪缦云轻轻咳嗽了一声,“而且,那几天我身体也不好,根本没办法出远门。”
“他要去见什么朋友?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他说好像姓……”她皱起眉头费劲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姓蔡,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真的记不清了,他肯定跟我说起过,但我当时没注意,我最近脑子昏沉沉的。”
“他去香港干什么?”
“他想跟他的朋友一起做生意。”洪缦云灰暗的褐色眼珠闪过一丝诙谐,“他不想在我的公司工作,虽然没说理由,但我知道他是怕人笑话。小舒自尊心很强,在有些方面固执得像个小孩子。那个香港的朋友好像是他的大学同学,做的是电子产品,小舒想跟他一起合作开一家加工厂。”
“开工厂?舒文志自己有能力投资吗?”
“作为结婚一周年的礼物,我答应为小舒的电子产品生意投资一千万。”洪缦云望着客厅角落里的一大盆落地金橘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投资做生意,一出手就是一千万,洪缦云对她的小丈夫可真够大方的,田春达想。
“他以前做过生意吗?”田春达问。
“没有。他以前是舞蹈学校的老师,他只会跳舞。”洪缦云把目光转向他,好像在说,我愿意给他一千万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这么做对不对。
“那么对于他的尸体出现在你的地下室里,你怎么看?”田春达又问道。
洪缦云仿佛被刺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她说。
“地下室的钥匙只有你一个人有吗?”
“是的。”她低声回答。
“这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有了吗?”
“是的,应该是的。”洪缦云微微蹙眉,口吻略显犹豫。
“舒文志为什么要去地下室?你知道吗?”
“是我叫他去的,我让他去地下室拿一幅画带给我在香港的堂姐。这是我答应堂姐的,她一直想要一幅我继父杜稚柳的真迹。”
“是他一个人去的地下室?你没陪他去?”
“是的。”
“你把钥匙交给了他?”
“是的,是我把钥匙交给他的,我让他自己去拿画。”洪缦云神情忧郁地说。
“地下室钥匙,是他要求的,还是你主动给他的?”
“当然是我给他的。”她褐色眼珠闪过一丝小小的不快,“他很少提要求。”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洪缦云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的钥匙是怎么回到你手里的?”
“第二天早晨它在我的床头柜上。”
“你对此怎么想?”田春达问道。
“我想是小舒放在那里的。”
“舒文志有没有跟你说,他去香港是乘哪班航班?”
“早晨七点四十分。”
“他晚上有没有回房间?”
“他说要赶一大早的飞机怕吵醒我,所以晚上睡在书房了。”洪缦云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惋惜。
“你后来有没有去过地下地下室?”
“没有。”
“有人在地下室里拿过东西之后,你不会进行核对吗?”
洪缦云轻轻笑了笑,好像对方提了个很可笑的问题:“没有,我没去核对。如果他想跟我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他想获得那一千万的投资,他就不会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蠢事,怎么也得等投资到手后再说吧。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傻。”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提高了一些,“而且我的风湿病犯了,我不能去地下室。警官,我这把年纪你也知道,身体是最大的限制,很多事有心无力。”
田春达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腿,它们藏在她的裙子里,若隐若现。
他听到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即便小舒一时贪玩多拿了一两件东西,我也无所谓。跟年轻人作伴就要作好容忍他们放纵的准备,你说是吗,警官?”
“地下室到底里放了些什么?”田春达问道。
“有我继父杜稚柳的画,我母亲留下的旗袍,我以前收集的小玩意儿,到各地旅游回来时买的纪念品,还有别人送的礼物,花瓶、酒、艺术雕刻之类的,我让人做过一张清单,等会儿我给你一份。”
“在5月6日之前,舒文志有没有去过地下室?”
“没有。“这次洪缦云很肯定地回答。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那天,他问我钥匙怎么用,他动手能力不强,别的男人都会修修弄弄,他什么也不会。”洪缦云伤感地说,“他说他小时候,他妈妈什么都不让他干,只让他读书。每次他去摸那些好玩的东西,他妈妈就用尺子打他,所以到后来,他就变得什么都不会干了。他对机械的东西,特别不在行,我给他买了个新的随身听,不,不叫随身听,那个大概叫mp4,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研究了大半天,后来还给我了,说他不会用。他特别喜欢穿着睡衣,坐在窗前听音乐,有时候听着听着,还会一个人流眼泪。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5月6日那天他还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