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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暮客紫明 > 第27章 真。行将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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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通扒拉开前面挡路的人群,扣了扣脑门。

他看了看赵喜,看了看那个牙人。“啧。”

赵喜鼓着胸腔忍着泪,嘴唇颤抖着不知该说什么。

牙人看到季通身着扎甲,背后还背着两个骨朵,讪笑一声,“不知这位哥哥是要买丫鬟还是弄田的汉子?”

季通没有理那牙人,伸手按住赵喜的头揉了揉。“出门寻你,找不见了……问那门口的才知你来这。好好的,怎么就跑到这来卖妹妹了。”他转身看了看四周人群越退越后,“嘿嘿,要看热闹?血溅一身可不妙啊!”

说话间,人群推搡越退越远,并未散去。

季通满意地看了看空荡的场地,“某家不知你身后有哪位大人撑腰,也不知你平时做了什么勾当,但现在某家看不得你这嘴脸。掌嘴吧,某家喊停,你再停,不然某家的骨朵,你就要称量称量有几斤几两,你明白了?”

那牙人眉头紧锁,咬着牙,有那么一须臾,他怒火攻心,但是他还是抬起手,嘿嘿一笑,啪地一声扇了自己一巴掌。

季通笑眯眯地点点头,看着赵喜,“你妹妹怎么卖?”

“十五贯。”赵喜唯唯诺诺地回应。

季通笑容化作了疑惑,皱眉问。“你家大人说的?”

赵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母亲告诉他,能卖几贯就几贯,进了别人家,给口饭吃能活下去就行了。

季通当了多年马快,哪里还能不懂,这个小子乱喊价被人笑话,倒也活该受欺负。正当他要出钱买下妞妞的时候,边上人群中走出一个道士。

“这位军士,这个女娃我们道观收了。您无需仗义疏财。”

季通看了看道士,一拍手,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嘿嘿地看着还在抽自己的牙人,“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该去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吧。”

那牙人点头称喏,捂着脸跑了。

道士伸手作揖。问赵喜,“小居士,我出十五贯买下你妹妹,但是从此你妹妹便与你家再无缘法,你可愿意?”

赵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他的脑子里没有无缘这个概念,在他的认识中,妹妹卖给了别人就是别人家的人,自然与自己家人没有关系。但是这与无缘不同。若是卖了寻常的富家人,也许妹妹还有赎身或者回家探亲的可能。他没有意识到,当他的妹妹跟着这个道士走了以后,他的妹妹就不再是尘俗中人,哪怕两人见面,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无交集。

“这是十五贯,小居士收好。”

季通看着道士将那商号钱票递到了赵喜的手中。

赵喜看着这薄薄的纸张,然后傻傻地望着季通。

季通苦笑一声,“这是存票,没人出门带十五贯钱到处溜达。你当哪个傻子出门提着一包包通元大子买卖?”

哈哈哈哈。外面的人群也哄然大笑。

然后季通指着纸张上面的大字,“这俩字念贰拾。嗯,贰拾贯,多给了。道爷心肠不错。”

赵喜愣愣地将纸张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的衬兜。扶着胸口,然后看着自己的妹妹,“妞妞,跟着道爷走吧。以后就再也不用饿着了。”

妞妞瞪大了眼睛看着哥哥。“哥哥?”

“你叫妞妞?”道士和蔼地问。

妞妞点了点头。

道士一把将妞妞抱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坤道了,师傅说他等你这个弟子很久了。”

妞妞不明所以地看着捂着胸口流泪的赵喜,她不明白哥哥是心痛还是怕那张存票丢了。

季通看着那抱着妞妞转身就走的道士,呼和一声,“道爷哪家道观修行?这女娃我可认识,改日还要探访。”

“青灵门,道号平浪。”

季通记下那道人的门派与道号,然后对着赵喜说,“小子,如今你我缘分也到此为止了。这是答应你的工钱还有山路的赔款。方才已经告诉过你这是存票,我也不再解释,你拿回存票给你家大人看他们自会懂得,不识字也不要紧,这条街上就有钱号,你自去了解。如今你身怀财富,莫要乱跑,也不要轻信他人。抓紧去寻你那父亲。我与我家小姐此去便不会再回衮山城,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赵喜看着季通也穿过那群人让开了甬道离开了牙行。心里空了一块,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但是还是寻找父亲要紧。

再说此时那衮山道观的方丈掌印满头大汗,他与那一众俗道弟子正交代着自己离开后的俗务,也说了若是他三日后找不到那宗门山门,那这一众弟子就下山自谋出路。

就在这时,那青灵门平浪道士抱着妞妞挪移来到了道观。

“方丈可在?”千里传音秘术响彻道观。

“道爷忙着呢,供奉香火自行祭拜。”

“贫道青灵门平浪,下山巡视。方丈掌印速来祖师殿拜见。”

这时那方丈一愣,才发现原来真的有青灵门人下山了。那迷魂术一时失了效用,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叫上宗,这衮山观又是个什么地方。嘿嘿一笑,果然天不亡我。

他匆匆来到了祖师殿,看到了抱着妞妞的平浪。

平浪将妞妞放在地上,指尖在她额头轻轻一点,便有宗门规章传给了她。此刻妞妞陷入了一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入定状态。

做完这些,平浪轻轻拱手,“你便是这道观的方丈?”

方丈低眉顺眼,“见过宗门道长。”

“免礼,贫道下山奉命带有缘弟子归山。此次来观中一是收取香火,二是探查封印。你将掌印交出,我要将这些年来积攒的香火和灵官都带回山门。你把方丈玺印归还与我……”

“喏。”

那方丈双手交出腰间的锦囊,一方小小的玉印戳从锦囊中飘到了平浪手中。

只见平浪手中掐诀,祖师殿中的香火灵炁化作了一枚枚金玉宝钱,最后堆成了一座小山。平浪再掐手诀,那小山化作一枚符篆,符篆上写着通天灵宝四个大字。

这通天灵宝乃是修士中通用的钱财。平日里更能拆分成凡间大子一样掩人耳目。其效用一可供养灵官鬼神,二可与仙界通信。但唯有人间信奉拜祭后的香火与灵炁相合才能产出。此乃太一门道祖飞升后留下的法门,如今已经为所有门派修习。通天灵宝的数量有限,为天地间灵炁总量的十二分之一,所以常理而言一个门派的香火越是强盛,能够运筹的灵炁越多,则门派越兴旺。反之则越衰落。

青灵门之所以紧闭山门多年未派人下山,因为山门有道真人修士亡故,掌控运筹的灵炁太少,也因为掌教下令远离苏尔察大漠,衮山郡他们自然避之不及。如今山门中又有二人修成真人,山门之下灵炁尽在掌控,收取香火自然是情理之中。

就在平浪收取完香火之后,那方丈弓腰小步挪了过去。“道长,贫道有事禀报。”

“讲。”

“今日早课完后,一位叫做贾楼儿的坤道居士和一位叫做紫明的道长来到观中做客。那居士命我前往宗门汇报,有贵客登门,并且限时三日之内。您也知道,我自继位掌印方丈以来,宗门一直无人来过,我亦不知宗门何处。那居士指明路径,我却也知非凡力可为。如今道长下山刚好,我将消息报与道长。道长可汇报宗门。”

平浪听完后笑着打量了一下这位方丈,“那真人命你前往宗门汇报,我怎可僭越。”

方丈眨眨眼睛,没太明白宗门道长的意思。却只能说道,“那迦楼罗真人法术显化宗门在重重群山之外,还要寻一条滔滔大江。我自知凡夫俗子,如何能三日之内抵达宗门。”他越说脑子越清醒,瞳孔渐渐放大,心中尽是恐惧。

平浪点点头,“那迦楼罗真人可还说其他?”

方丈有些话不敢说,却也不得不说。“那迦楼真人还说三日若不能通报,这观中鸡犬不留……”说着话音越来越小,缩着脖子看着平浪的表情。

平浪呵呵一笑,“你这观中香火虽胜,却总是有股腌臜味道,半分灵气没得。想必尔等俗道也非成心修道,只是寻一口饭吃。如此的话,其余俗道弟子今日就下山吧。鸡犬不留……?嗯,这观中的财货统统带走,以后你也不再是我青灵门下俗道了。”

方丈瞬间瞪大了眼睛,“这……这……这如何使得。我自幼就在这观中长大,这是我的家啊。”

“从今开始不是了。”平浪冷冷地看着那方丈。

方丈手足无措张了嘴却说不出。这?

平浪掐诀,拘灵遣将之术唤城隍游神。那城隍游神举《游神记事》细数这方丈生平,当真死得其所。终下定语,不得往生。看着心怀鬼胎的方丈,平浪微微颔首,“你言说这道观是你的家,那就做这道观的护法神吧。”说罢指尖一道剑气迸发,那方丈被枭首后能看到脖颈间的一丝血迹,一腔血引而不发,没了呼吸。

方丈魂魄被平浪一手掐诀引了出来,然后从腰间的斜挎口袋中掏出一张引灵符篆盖在了那尸首的天灵盖上。

尸首贴着引灵符渐渐开始变得干瘪,眼见就被炼成了一俱铜尸。炼尸无魂无魄,人魂被挤出了体外,其余魂魄都化作灵炁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道门从巫术中习得炼尸之法,最早是用来防止尸身成妖产生灵智。后来发觉炼尸可以制作道兵,也能驱使侍弄灵田,还可以大兴土木。各种各样的炼尸术法就被开发了出来。铜尸是炼尸最普通的一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是防止尸变而已。

人魂被引出来以后变成了道观的日游神,獐头鼠目,背上背着一张小幡。小幡上写着,天工造物,青灵日游八个大字。

平浪手中掐诀道,“去,向宗门汇报,朱雀行宫迦楼真人与长清门紫明道长前来访道。”

只是一道青烟,那日游神便飞向了青灵宗门。

平浪颠了颠手中的宝钱,前面的还好,越往后越是污浊,可以确定三百年开始的宝钱都是不能用的。信力混乱不说,近百年来的宝钱全都腌臜不堪,带着一股怨念。可想而知这些年来这道观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想必那迦楼罗真人如此情况下才说出三天内鸡犬不留的话吧。

做完这些平浪手掐迷魂咒,在道观中传音四方,“青灵宗平浪道人勒令,观中所有俗道就此遣散。一干财富尔等自行分配。三日之内,观中不留活物。”

说罢,那平浪道人脚踏缩地成寸,向着那山下的封印走去。

“晚辈平浪拜见玉香君,奉师长命,解开封印放你出山修行。”

那平浪从袖口掏出张罗盘向天空一抛,须臾间天崩地裂,炁脉浮动。一条吞天巨蟒法相现于山涧。

只见那巨蟒法相似云似雾,向着中心点聚拢。烟雾散去,那在观中行轻浮之事的女人走了出来。

“罪奴见过宗门行走。”

“前辈莫要折煞晚辈。”平浪拱手下拜。

玉香道人亦弯腰托着平浪的双臂将他扶起,“宗门终于有行走来此地巡查,奴婢已经等了多年。”说罢,玉香道人微微一笑,怅然道,“幸不辱命,蹉跎多年终是结成妖丹。正是报效宗门的时候,何故叫我出山修行呢?”

平浪自幼便知这玉香君为宗门所做的一切,也曾为玉香君愤懑不平。为难地说,“晚辈只管传令,其余一概不知。前辈若是要问……大概与那东行的迦楼真人有缘罢……”

“罪奴明了。”玉香道人点了点头。“方才我瞧见你驱散了那一众俗道。这衮山观要如何处置呢?”

平浪愣了愣,“那迦楼真人言说鸡犬不留,晚辈不敢违逆。如此只是下策罢了,待那迦楼真人离开衮山后再派遣俗道来传道解惑吧。”

玉香道人看着那山顶风云飘摇中的仙峰道观,妩媚地笑着说,“拆了吧,重新建一座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道观。何如?”

“厄……”平浪不知如何作答。

玉香道人也不管平浪和那妞妞,迈步踏云而走,大袖招摇,芊手一挥,轰隆一声。那道人还未走干净的道观瞬间夷为平地。那群争夺厮杀的俗道哭喊不停。

玉香道人瞪着那些俗道,面目有些狰狞。她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

平浪抬首远眺,久久不言。只见那玉香君放下衣袖双手抱在胸腹默然踏云而来。他觉得脚下有云雾浮起。一道灵光自云端落下,那众人俗道皆是如痴如醉,后而大梦方醒。

玉香道人传音言道,“走吧,我与你一同回那山门。多年不归,总有些事情要交代。”

“晚辈听命。”

平浪怀中抱着的妞妞竟然从入定中自己醒来,空中炁脉浮动有星光坠下。她瞪大了眼珠看着玉香,大声喊了句,“妈妈!”

玉香歪头看了看女孩,心道原来是你呀,她笑了笑,“诶。”

此起此景,正当是。孤云飘万里,腔音怒难消。此归为离人,何方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