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西亚浑身僵硬，她试图逃跑，但肩膀被西弗勒斯牢牢锁住——要强行离开的话，就得把男巫的胳膊折断。
玛西亚暂时还没办法对西弗勒斯做出这种残忍的暴行，因此她僵在原地，保持着这个被别人揽在怀里的姿势，不动了。
此时的男巫看起来不依不饶，她不得不开动脑筋，无数单词和语言的艺术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呃……这个……”
原本西弗勒斯对黑焰的效果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头绪——此刻见玛西亚这一副做贼心虚忙着说谎的样子，他反而坚定了“黑焰会对持有者造成消极影响”的猜测。
在西弗勒斯逐渐变得严厉的目光里，玛西亚的目光心虚地落在一边：“……能不说吗？”
西弗勒斯被她气笑了：“尊敬的神人阁下，您觉得呢？”
看男巫的眼神，简直要比临死之前的角人神只还要恐怖。
玛西亚冷汗都要出来了。说吧，西弗勒斯一定会反对她继续用黑焰（这实际上是玛西亚现在最为仰仗的力量）；可是，要是不说——
女巫的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在男巫的嘴唇上。之前的西弗勒斯似乎对亲吻很着迷，往往在两人分开嘴唇的时候，就把需要做的正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玛西亚经常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让西弗勒斯吞下一些不中听的话语，忘记一些女巫不想让他想起来的事情（玛西亚经常觉得这或许也可以算作遗忘魔法的一种）。
不过这一次，西弗勒斯似乎对这种另类的遗忘魔法早有防备。
男巫一看玛西亚又盯着自己的嘴唇不动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平常他其实很享受这种带着甜味的贿赂，但这种时候，就绝不能让玛西亚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糊弄过去了。
他心思一动，垂下眼帘，终于把女巫的视线给捉了个正着。
玛西亚几乎是立刻就想躲开目光，可是紧接着，西弗勒斯就露出了疲惫而涣散的神情，看起来几乎有点湿漉漉的可怜和失望。
他低声说：“玛西亚，可是——你答应过我。”
他说得没头没尾，玛西亚却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的确做出过承诺，而永恒之城的玛西亚一向言出必行——何况是面对她的税务官呢。
“好吧。”玛西亚妥协了。“关于黑焰，你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西弗勒斯毫不犹豫地接道，“它的燃料、它的诞生、它的运用——你想起来了更多，不是吗？”
玛西亚的眉头下压，看起来有些沉重。
她挪动身体，从另一个人温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那么从它的燃料开始。”
玛西亚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交握放于膝盖，看起来终于有了那么几分属于“殿下”的派头。
怀中一空，西弗勒斯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快。
等到他看到玛西亚忽然这副死出的时候，这种隐隐的不快飞快演变成了愠怒——哪怕当事人现在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玛西亚看到他的神情，卡壳了一下。不过都到这里了，还是一鼓作气地讲完比较好。
女巫的声音平静地叙述道：“黑焰的燃料是神人的生命。”
“——准确地说，是我的生命。”
时间似乎停止了。在这重重帷幕掩藏的密室内，一粒灰尘从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帷幕落下，拂过有着精美刺绣的地毯，摔落在黑色的石砖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西弗勒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万事开头难，只要说出第一句话，后面的叙述就变得没那么困难。
趁热打铁，玛西亚接着说道：“至于诞生，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能够推广到所有使徒与追随者的力量……因此我模仿了命定之死与灰灭火焰。”
“这也是我主动要求成为火种的原因。”
随着她的话语，那始终紧闭沉眠的右眼开始逐渐发热，最终如同苏醒一般，散发着与灰灭火焰无二的灼烧痛觉。
没什么，玛西亚，你应当适应这种痛苦。
这是火神的诅咒，这是巨人的馈赠……这是你的选择。
“黑焰的运用……其实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把它当成火焰魔法的一种。”玛西亚微微抬着头，认真地回忆：“把魔法加以固定，成为某种范式。再在信徒祈祷时，把这种魔法范式下放……”
“这就是‘祷告’。”
她看起来温和又耐心，像一个十足负责的历史学教授：“也因此，魔法与祷告实为同源。”
西弗勒斯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些单词从他的耳朵里鱼贯而过，大脑却停止了他引以为傲的解析与思考。
他喃喃道：“……为什么？”
“玛西亚，为什么？”
为什么引火自焚？为什么要点燃自己的生命？为什么把最珍贵的光阴当做一根随处可见的蜡烛而消耗？
玛西亚，你想照亮什么？
玛西亚，你我的时间还剩多久？
玛西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美丽的神选庄严而又平静，在这一时刻，她的姿态几乎可以当作教堂里传世的雕像。
她说：“邓布利多教授曾经问过我，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我想，神人应该也算是人吧。”
“这就是我曾经的答案。”玛西亚回答道，“我愿意为了这个目标付出我的一切。”
“现在呢？我是说，如果你现在使用黑焰——”西弗勒斯急忙问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心中早已有推测和预料的后果。
“黑焰本身的性质并没有发生改变。”玛西亚摩挲着下巴，看起来不以为意。
不过，当她看到西弗勒斯的表情时，她紧接着就后悔了。
女巫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开始结结巴巴地找补：“不，我是说，稀人的生命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或者说漫长得多……”
“所以不用那么担心，西弗。我要那么长的时间有什么用呢？”
找补完的女巫满怀期待地看向西弗勒斯，后知后觉地发现，男巫的脸色更差了。
……准确地说，他看起来牙关紧咬、浑身发抖、怒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