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前方,殷棋年身着华服,透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冷厉。
他站于褚仇赤前方,唇角漾起的冷意如霜雪般冻人,眼神中满是不屑挑衅,“已然入夜,二殿下这般闯入这皇宫,是意图谋反么?”
褚仇赤冷笑一声,那笑声在这寂静又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殷棋年,“究竟是谁谋反,想必你当比本殿下更清楚才是。”
殷棋年不迭冷笑,那笑声带着几分癫狂,“你身后不过区区几千将士,这宫中却有上万将士,你如何与我抗衡?”
说着,他大手一挥,随着他这动作,御林军纷纷靠拢,铠甲碰撞发出冰冷声响,瞬间便将褚仇赤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明晃晃的刀枪在月光下折射出森寒的光,好似无情獠牙,随时准备将他们吞噬。
褚仇赤凤眸凝升冷意,唇边嘲讽之意尽显,“是么?只怕这御林军中,还有本殿下的一份。”
言罢,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另一块虎符,高扬而起。
御林军见状,先是一愣,旋即队伍中开始出现一阵骚动。
不少将士面露犹豫之色,他们向来只认虎符不认人,二殿下手中的虎符,显然是先皇手中那幅。
殷棋年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褚时这老家伙竟然这般替他这二皇子着想,死之前都要将自己的右半幅虎符交予这褚仇赤之手。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情绪,嗤笑了声,“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可别忘了,除去御林军,七星会与不败阁的暗卫可不比其逊色。”
似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之事,褚仇赤翻身下马,凤眸掠起阵阵笑意,
“不败阁暗卫?若本殿下未记错,他们似都出宫去了吧?”
殷棋年:!!!
——
沈稚枝一路疾步朝着张嘉礼所住的寝宫奔去,脚步慌乱。
待奔至庭院门口,她才猛停住,扶着门框大口喘着粗气,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也顾不上擦拭。
进了庭院,便瞧见张嘉礼正站在窗边,似在凝思着什么。
“大皇子!”
听到这声呼唤,张嘉礼神情稍顿,这才将视线缓缓移来,慢慢看向了她。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久到,她感觉自己眼眶都要发涩、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熬不住了,猛地上前半步,拽住张嘉礼的手腕,
“二殿下他打进宫中来,定会寻你算账,我们先到别地躲着,等我们打了胜仗再出去。”
反正张嘉礼身为男主,一定不会出事的,这天下也一定是他的,只要保住命,他总会赢的。
张嘉礼垂眸发问,“你,见到他了?”
虽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但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张嘉礼黑眸陡然黯下,动了动唇,沉默须臾,蓦地笑了。
他说,“沈姑娘,我输了。”
沈稚枝拽着他往外拖的手一顿,眼含诧异回身,怔然凝着他。
张嘉礼深深看她一眼,眸光轻颤,伸出那冰冷刺骨的手,将她眼下的泪痕拂去。
即便失忆,她见到他,还是会哭。
沈稚枝一愣,浑身僵直,待惊觉她帮她拭去的是眼泪后,才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她,哭了?
好奇怪,她为什么要哭?
感受着指尖的冰凉,张嘉礼蓦然觉得胸口刺痛,猛地俯身,喷出一口鲜血,尽数洒于地上。
沈稚枝浑身一颤,猛地抬眼!
便见他捂着胸口,此刻似痛到了极致,不堪重负倒在门旁,不可遏制咳着。
随着他这剧烈的咳嗽,那暗红血液也从他口腔中喷涌而出。
沈稚枝即便对医术不明,也知这是中毒症状,不禁无措到了极点。
她吓得浑身一颤,陡然起身,“你等着!我去寻殷神医来替你看看!”
即将迈出门框刹那,臂腕却被他擒住。
她回身,却见他眼梢绯红,满眼破碎之色,静静望着她,“别去。”
她不解,正欲出声,“可你——”
“没关系的,过会就好了。”
张嘉礼声音极淡,随后,颤着眼睫道:“沈姑娘,可以陪我放一次风筝么?”
言罢,他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刚一动,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他胸前的衣衫。
沈稚枝见状,心疼不已,赶忙伸手扶住他,“我拿,我去拿就是。”
说罢,她小心翼翼将张嘉礼扶到一旁,转身往屋内跑去,将放置角落的鲤鱼状风筝拿出。
张嘉礼凝着那风筝,脚步虚浮朝着庭院外走去,蹲至梅花树下。
此时的梅花正开得绚烂,粉白相间的花瓣随着风雪而落,本是极美的景致,可此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悲凉。
张嘉礼接过风筝,那原本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显得无力,好几次都差点没能握住那线轴。
直到一阵风悠然而过,那风筝才顺势被带起,摇摇晃晃升于半空。
随着风筝升起,张嘉礼唇角终于抿起笑意,他垂下眼,望向身侧满目忧心的少女,胸腔的刺痛在此刻更加明显。
可他还是故作镇定,笑道:“瞧,这风筝无需你教,在下便可将它放飞了。”
教?她何时教过他放风筝?
沈稚枝只觉眼眶发热,好似有非常多的东西等待她去挖掘,可她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忍住眸中欲落的泪,用力点头,“嗯!大皇子最厉害了!”
张嘉礼稍怔,须臾,垂下眼眸,笑出了声。
周遭陷入静谧,雪下得愈发大了,天地一片雪白。
“大皇子。”她突然出声。
张嘉礼握着线轴的手微抖,并未转眼,仅是继续盯着手中的细线,轻轻颔首。
沈稚枝凝了他许久,声音裹挟着颤抖之音,“大皇子有其他事瞒着我吗?”
“嘶。”
张嘉礼眉间陡然紧蹙,那细线竟于此刻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张嘉礼蓦地一笑,抬眸看向远处的风筝,并未回答她所问之语。
半晌,他才回眸,“沈姑娘,明年的生辰之礼,在下现在可否向沈姑娘讨要?”
沈稚枝眼含诧异看去。
张嘉礼容色如雪般惨白,他稍阖眸,似于此刻还能嗅到之前那从膳房中飘出的粥香。
那是他,想了许久的,
她亲手熬制的。
“沈姑娘,为在下熬碗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