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琰轩一直都知道,暗族人没有心,更没有感情。
他们诞生于大千世界最为黑暗的负面情绪中,骨子里只有掠夺的本能,所以在最后关头,姬怀之将全族人的能量都抽取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无怨无恨,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看到那匆匆赶到,冷眼看着他消逝的灵殿一行人的时候,应该是心脏的那个位置似乎突然有了一种酸涩感。
姬琰轩第一次见到轩辕柒夜,是个意外。
作为轩辕族如今最小的一对孪生子,虽然大陆上有传言玄冰皇室应该还有两个孩子,但是轩辕夜淮和轩辕柒夜的存在从来没有真正被外人知晓。
炎城离玄冰帝国的都城不远,为了打探这个玄灵大陆最强大的帝国的消息,炎城一直都和玄冰帝国保持很好的关系,所以姬琰轩时不时就会到玄冰皇室找轩辕家几兄弟玩几天,趁机打探一些消息。
姬琰轩来玄冰皇室的时候,轩辕夜淮和轩辕柒夜都不会从空间里出来,轩辕夜离会陪着他们两个,而明面上的那四位皇子则只能出门待客。
只是谁也没想到,姬琰轩有一次突然拜访玄冰皇室的时候,阴差阳错没来得及收到消息的轩辕柒夜刚刚从空间里出来找自家二哥,却碰到了在玄冰皇室乱逛的姬琰轩。
玄冰皇室的外貌特征过于独特,轩辕柒夜根本就解释不清自己的来历,好在轩辕夜墨匆匆赶到,见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带人去见轩辕皓玉。
炎城向来与玄冰帝国交好,对于一个和自家最小的儿女差不多大的孩子,轩辕皓玉也做不成出手封印他这一段记忆的事情,毕竟那个魔法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伤害,而且一旦他动手姬怀之不可能察觉不到。
最后轩辕皓玉告诉他,轩辕柒夜是他最小的女儿,只不过从小身体就很差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外人,他是第一个知道她存在的人,希望他不要告诉其他人。
姬琰轩当场就答应了,并且立下魔法誓言,还表示很喜欢这个妹妹,希望以后能够一起玩,轩辕皓玉想到自家女儿的确除了哥哥姐姐们几乎没有什么玩伴,而姬琰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也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只不过轩辕皓玉的这一次心软,怎么也没想到却给自家两个最小的儿女带来了杀身之祸。
姬琰轩频繁拜访玄冰皇室就是为了打探他们的消息,玄灵大陆所谓的魔法誓言根本对他没用,他回到炎城后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父亲,暗族高层都一致认为轩辕柒夜会是玄冰皇室皇室的突破点,让他多接触轩辕柒夜。
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自然很少有人设防,可姬琰轩从小就接受暗族的特殊培养,更是有历任族长的传承记忆,对他来说糊弄几个孩子很简单。
姬琰轩在玄冰皇室出事后更是多次前往玄冰皇室,明面上是替炎城给玄冰皇室帮忙,实则是想趁乱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突破口,毕竟他们虽然没有怎么提防他这个孩子,可他这么些年几乎没从玄冰皇室得到什么有效消息,除了轩辕柒夜……
所以在偶然得知轩辕夜羽和轩辕夜翼要将轩辕柒夜送往别处的时候,他知道机会来了,只不过没想到这种重创玄冰皇室的机会居然还能买一送一,暗族布置在虚无山脉的截杀解决掉的不仅轩辕柒夜,还有一个藏的更深的小皇子。
在那之后姬琰轩继续在轩辕夜墨和轩辕夜羽两人面前演戏,自认为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只是失去了轩辕柒夜后这两兄弟似乎也对他不咸不淡的,他们怀疑来过轩辕皇室的每一个人,更别说知道轩辕柒夜存在的姬琰轩了,谨慎起见他也就减少了前往玄冰皇室的次数。
前往北辰学院是暗族早就算好的一步棋,为此暗族更是布局了许久,作为一大城池的城主,关于灵殿的事情姬怀之还是知道的,所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姬琰轩进入灵殿,搞清楚这个灵殿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们接下来即将开展的计划有没有威胁。
那是姬琰轩短暂的一生里最为光明磊落的一段时光,没有时时刻刻的算计,不用演戏给别人和自己看,在外人和自己眼中,他就是无数人羡慕和崇拜的炎城少城主,灵殿的星主之一。
那时的姬琰轩是真心的喜欢灵殿,也是真的将灵殿的一行人放在心上,更是对和他多次出生入死的凤幽夜产生了一些说不清的情愫,甚至开始有些妒忌那个和凤幽夜走的很近的,自己的好兄弟古冥。
他真的有想过,如果未来的日子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有一个和睦强大的家族,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有一个很是美好的未来,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很让人知足了。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
暗族在漠北暗中培养的东西已经成熟,漠北的种种异变就是一种迹象,所以在灵殿掌管漠北防线后,姬琰轩就被叫回了炎城,而在那次凤幽夜和古冥参观炎城触发“彼岸”异动后,姬琰轩就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所谓的“彼岸”异动,是他们隐藏在漠北底下那部分族人释放出的计划可以开始的信号,而那座在炎城中央的建筑,其实是整座炎城的控制中心,可以将整座炎城通过他们在漠北底下的通道转移到漠北核心地段。只是没想到凤幽夜和古冥会突然拜访炎城,他们不得不做出一点伪装。
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姬琰轩是有些接受不能的,在光明中待了那么些年,猝不及防接受那么多彻底颠覆了他世界观的记忆,他眼中所谓的友情亲情甚至可能会拥有的爱情都是假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暗族人的本能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所以他能够毫不犹豫地在漠北战场上突然反水,对昔日的好友出手,甚至给予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致命一击。
他也没有想到,玄冰皇室也在下一盘大棋,而他当年亲自布局派人截杀的轩辕柒夜和轩辕夜淮两人不仅没死,还伪装成了凤幽夜和古冥隐藏在北辰学院,甚至还主动靠近自己。
一个是曾经自己年幼时带着目的靠近的人,一个是自己失去暗族的记忆后产生不明情愫的人,这两个人在这一刻合为一个人,无疑带给了姬琰轩一定的震撼和目的落空的愤怒,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受。
可是局势不容他多加思考这种与战事无关的事情,虽然轩辕夜离等人的出现给了他作为暗族少族长的首战一个惨痛的代价,但是暗族的特性就是战场牺牲越多他们越强,这点牺牲对他们来说有害无益。
只可惜他们在玄灵大陆布局数千年,而玄灵大陆却早就有人预料的了这一场所谓的灭世浩劫,做好了一切准备,几乎就等着他们主动跳出来走向灭亡了。
姬怀之在最终战开始前告诉过他,他感受到属于不属于玄灵大陆这个世界的势力掺和了进来,他们可能也只是别人手中对付玄灵大陆的一颗棋子。
但是无论真相如何,他们败了就是败了,比起上一次能够从蓝星中勉强脱身,此刻将全部力量都投入到玄灵大陆的他们无疑没有了退路,毕竟就连逃离这个世界的通道都被毁了,他们败了就只有消亡这一个结局。
暗族人的本体就是负面情绪,所以通过吸收族人来增强自身的实力在他们族中并不少见,毕竟他们这些所谓的暗族高层就是这样子成长起来的,所以走到最后一步就连他也沦落为姬怀之的能量之一他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在姬怀之出手之前,姬琰轩看到了本来没有出现在漠北的灵殿一行人突然出现,他们没有出手,只是在一旁冷眼观看战局,就连偶尔扫过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姬琰轩自从暴露身份后,屡次在战场上见到灵殿的人,他们无疑都是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只不过后面灵殿的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似乎在干什么别的事情,而这次姬琰轩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对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了,仿佛他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世界过的人。
在对轩辕柒夜出手的时候,姬琰轩没有犹豫,面对灵殿众人当时的震惊和愤怒他只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快感。
在战场遇到灵殿的人的时候,见他们一个个对他咬牙切齿,姬琰轩很是痛快,将前十几年装出来的沉默寡言的伪装消除殆尽,恨不得与他们来一场畅快的厮杀。
可是在生命的终点,发现自己对于灵殿众人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了,姬琰轩却突然有些难受了,暗族人没有心也没有感情,但是他却在最后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过去的十几年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里闪过,姬琰轩发现自己最为怀念的,还是那几年在北辰学院被记忆蒙骗的日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来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用管什么暗族什么少族长,他只想用一颗鲜活的真正的心,去感受他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