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子后,所有人都谨小慎微地观察起周围四处,有的查看屋内是否有其他人遗留的痕迹,有的则仔细打量着被缰绳吊在上头的王娘子。
她面色发白,四肢僵硬,约莫断气已有九个时辰。
仵作将人从悬梁抱了下来,取下绳索,只见脖颈处呈明显的青紫色勒痕,再细看侧颈处还有点点紫斑。
赫连故池蹲下身反复确认她脖颈上的印记,吩咐在旁的女仵作掀开她的衣领,以及下身处的布料。
果不其然,王娘子死前被人侵犯过。
屋内陈设简洁,灶台上摆放着面团,发硬得出现裂痕,再往旁看去,支起窗门,下方窗框上有淡淡的柴灰指印。
仵作从灶膛中取出所有的木柴,仔细勘验,发现有根木柴上沾着面粉。
顺着灶膛观察,目光迅速锁在了墙面上的一点暗红。
赫连故池随着仵作的视线过去,食指轻轻划过那抹暗色,凑近鼻尖细闻:“是血。”
间不容息,仵作摊开王娘子的双手,纹路上皆是粉末,再四处查验她身上是否有撞击的伤口,最终在她的后脑勺处摸到了突起的鼓包,以及发丝间干涸的血污。
仵作又细细查验了地面,可以洞见有脚步推搡的残迹。
“看来那人与王氏起了争执,”仵作道。
按照推测,王娘子在揉面团之时,惊觉有人,与其起了争执,凶手将人往后推倒,脑袋不慎撞到灶墙,为了自保,王娘子就手从灶膛里抽出根木材作为武器,奈何体力不支加之有伤,斗不过凶手,被其强制扳倒,后又起了私欲强占了她。
“是谁先目见王娘子死状的?“赫连故池问道。
场外的人面面相觑,瞻前思后,忽而有人答道:“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小伙子,穿着琳琅酒楼的工服,想来是那的小二。”
“确定没看错?”赫连故池问。
“不会有错,我常去的琳琅酒楼。”
“那你可还认得他的样貌?”李县令问。
“认得。”
闻悉,李县令命府衙带着那人前去酒楼寻查这位小二。
这期间,又盘问了王娘子的左邻右舍,昨夜是否有可疑之人进出这间屋子。
“昨晚我只听到有一男一女的争吵声,以为又是于屠户家在吵架,便不再理会。”附近的大婶说道。
“按理来说,于屠户家和她是隔壁,有什么动静应当知道才是,大人不妨问问他们。”
“是啊是啊。\"
被提到的于屠户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昨晚的情况,“俺媳妇前些天回娘家去了,昨夜个俺喝醉了酒倒炕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实在不知隔壁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是你趁着喝醉,把人家强了杀了不成?”对家曹屠户嘲讽道。
“说不准还真是呢。”
于屠户火冒三丈,对着曹屠户破口大骂:“你个没娘养的,看着老子肉卖的比你好就起了歹心污蔑老子!”
“你说谁没娘养呢!”
“说的就是你,没教养的野种!”
“你!”
眼看他们快要干起架来,赫连故池出声制止:“打赢进医馆,打输吃牢饭。”
剑拔弩张的两人闻言当时偃旗息鼓。
一炷香过去,衙役们空手而归。
“属下在琳琅酒楼挨个搜查,就是没有那男子的踪迹,连同附近的酒楼一一看过了,查无此人。”衙役道。
“难道是他害死的王娘子,隔天装作一副吓到的样子,趁乱逃跑了?”
“他又不是傻子,逃跑之前还穿着琳琅酒楼的工服,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那倒也是。”
“不过他为何出现在王娘子的屋里?”
“谁知道呢,他都跑了。”
这倒是个提醒,赫连故池赶忙让李县令下令日落前封锁镇上所有出口,严加把守巡视。
暮色沉沉,东里镇巡逻的守卫不断,镇上的人寥寥无几,也并无可疑的人出入。
不知何时,一位马夫拽着高个子的男人来到府衙门口,宣称他手里的人就是黄昏那会从王娘子屋里跑出来的小二。
衙役连忙将人带进前院,又跑去里头禀报。
正好赫连故池同李县令在里边推敲案子细节。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迅速赶往前院。
只见马夫拉着的那人神色慌张,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马夫瞧着主事的人都到场后,便开始解释道:“黄昏那会,我家主子路过事发附近,瞧着人多,便让我上前打听了一番,恰巧看见这人从里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我家主子觉得此人不对劲,便让我追过去,把他擒拿了。”
赫连故池从方才就一直在打量着马夫,总觉得他不一般,那个头粗壮黝黑,十指生茧,胸肌凸起,是个十足的练家子。
“敢问你家主子是?”赫连故池试探地问。
马夫淡淡回道:“主子行事低调,从不留名,大人若想知道,事后可跟着我去面见。”
能让人过去见,也不算是遮遮掩掩。
“办正事要紧。”
赫连故池看向那举止慌张的男人,“你为何要跑?”
“吓,吓到了……”
“只是被吓到就这般慌不择路?”赫连故池语气不善。
李县令好心提醒道:“你若是实话实说,这事跟你无关自是放了你。”
许久,男人才颤巍巍地道:“我……我,我真的是路过,这事和我无关!”
赫连故池:“那你跑什么?”
“那是因为,我怕被当做杀人犯抓了!”似是一口气终于憋出,男人不再紧绷,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晌午那会,有个三四十来岁的男人同掌柜说,王娘子手头有批新鲜的蔬果要卖给我们酒楼,说是身子不便,要差人过去拿货。”
“掌柜就让我过去,刚到门口,正打算敲门谁知道门就这么被轻易推开了,我踉跄进门,四周无人,正要离开,却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
“是灶屋传来的,我就一好奇,过去想看个究竟,结果一抬头,便瞧见了……”
男人瘫坐在地,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就琢磨着,这肯定不是自缢,不然也不会特意来我们酒楼要人过去,铁定是想栽赃于我,不管谁去了谁倒霉。”
“所以情急之下,我就大喊死人了,趁乱跑了出去,免得落人口舌。”
“你倒是聪明。”赫连故池赞叹道,随即话锋一转:“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那就和我们家掌柜核对我说的,我若有半句虚言,随大人处置!”男人抬头,与赫连故池视线碰撞,眼神无比坚定。
方才还怯怯懦懦的,现在倒是硬气起来了。
“那你可还记得同你掌柜说话的那个人模样?”李县令问。
男人立即回道:“记得,是个三四十来岁的男人,矮我一个头,穿着体面又不华贵,像是个有门有户的管家。”
“当时我还纳闷,王娘子身边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大伙都知道,王娘子向来孤僻,不曾有什么人在侧。”
男人又突然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伺机报复的。”
赫连故池眸中闪过一丝警觉,联想到了前阵子她为了自己出头解围的事。
蓦地,轻功一跃,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月色清绝,镇远侯府灯火通明。
浴房内,蒸汽弥漫,温暖的水流打在沈南初身上,闭上眼睛,享受着那一瞬间的宁静和安逸。
霎时,一阵微风袭过,沈南初陡然睁开双眼,撑起浴桶扯过里衣转身迅速套上。
不多时,后背覆上一副温热的身躯,他的双手从腰间穿过,握紧沈南初正在系衣带的手。
耳边传来一股热气,身后的人低声道:“你还记得当初在大街上对我拉拉扯扯的登徒子吗?”
赫连故池埋头贴近他的脖颈,抽出一只手来把玩沈南初的长发。
“怎么,气不过想教训他一顿?”沈南初侧头轻笑道。
“确实气不过,不过是他不是我。”赫连故池不悦道。
“哦?”沈南初挑眉。
赫连故池不再拐弯抹角,沉声道:“王娘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