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坤宁宫抱病了,陛下刚刚下旨让向贵妃代为执掌后宫,季顺仪也从坤宁宫迁到了永福宫。”一大早,鸢尾便得了外面的消息来向裴月姝禀明。
银翘正在给裴月姝打理一头长发,“季顺仪没了孩子,季皇后又病了,这姐妹俩怎么突然这般倒霉。”
鸢尾憋笑,“你呀,没事少看点话本子,多跟海棠学着点吧,你瞧她现在都能挑起大梁,照看姑娘的饮食。”
银翘朝她吐了吐舌头,“你懂什么,我这叫做各司其职,我要是不多看些话本子,怎么能讲故事逗姑娘开心呢?”
听着她们吵闹,裴月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连鸢尾都看出来了昨晚之事对季皇后极为不利,季家二房很可能会把季顺仪落胎一事算在她的头上。
但季宜灵的皇后之位依旧稳固,皇帝也只是变相禁了她的足,暂时收回执掌后宫之权而已。
裴月姝对此并不奇怪,季宜灵的父亲不是吃素的,要想真的拉下季宜灵,必定要先除去他。
如今季氏内部的矛盾逐渐显露,若是利用得当,想来这一天很快就能到来。
“娘娘,张公公奉陛下之命来给您送东西了。”
金桔在外通禀,裴月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这次萧玄誉送的是一把不输绿绮的名琴,裴月姝随意在琴弦上滑动,悦耳的声音随之传出。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一身穿天青色袍子的男子坐在树下抚琴,他眉目疏朗,气度出尘,见她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稍显羞涩的笑容,“我这曲《关山月》改得可好?”
“好是好,但总觉得没原曲那般悲怆,气势上也弱了些。”
虞鹤川看她的眼神柔情四溢,“托情之曲,要什么悲怆与气势。”
“托情?什么情?”
他缓缓叹了口气,复而又拨动琴弦,朗朗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娘娘,这琴您可喜欢?”张顺来低眉顺眼的问道。
裴月姝指腹传来刺痛,一滴鲜血溅落在古琴上。
张顺来吓了一跳,鸢尾和银翘赶紧取来帕子将她的手指包上,他们这焦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不得了的重伤。
“告诉陛下我很喜欢。”裴月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眼底浮起一股浓烈的情绪。
坤宁宫闭门养病,后宫大权到了向贵妃手中,每日嫔妃们便都要去广阳宫请安。
霍淑妃在尚阳宫躲了小半年,如今总算是愿意出来。
向贵妃坐在主位上春风满面,霍淑妃与她交谈,话里话外都透着臣服之意。
霍淑妃已然沦为了霍家的弃子,她要想在宫里活下去,要么依附皇后要么就依附贵妃。
“如今淑妃妹妹的病已然痊愈,陛下倒好,成天就知道待在景阳宫,宸妃怀着身孕也不知道避讳,淑妃妹妹,你从前是最得宠的,可得好好劝劝陛下才是。”
向贵妃之前本来就和霍淑妃联手打压皇后,如今也不介意养条狗在身边。
“贵妃姐姐说哪里的话,若说得宠,哪有人能比得过姐姐,瞧瞧,皇后娘娘这一病啊,陛下想也没想便把这后宫大权交由姐姐手里,可见陛下信任。”霍淑妃语气娇柔道。
向贵妃得意一笑,忽而看向微微显怀的赵德妃。
“这有些人啊天生就是来气人的,寡妇都能进宫为妃,一来就怀上身子不说,大腹便便的还能勾引男人,这一点德妃你可得好好学学才是,这同样是有孕,陛下似乎已经很久没去长信宫看你了吧?”
赵德妃长长的指甲险些刺进手心的肉里,她面上却依旧一丝表情也无,“贵妃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看不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向贵妃暗道无趣,可没想到赵德妃回宫的路上突然动了胎气,连轿撵都坐不住,还是宫人急忙抬来了轿子这才把她送回长信宫。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惊动,没过多久皇帝也去了,但让向贵妃和霍淑妃感到可惜的是,赵德妃的孩子无碍。
“这赵宁媛倒是藏得深啊,平时一副对陛下爱答不理的样子,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向贵妃冷笑。
若是不然,为什么赵宁媛被她几句话就刺激得险些小产?
霍淑妃沉着脸,“我也属实是没想到,这赵宁媛本就是陛下极为信赖的大臣之女,就是皇后也做得,恐怕陛下也是想掩人耳目,护她在宫里的安全。”
好在是她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然等她平安生下了皇子还得了?依照陛下对她的在意程度,这太子之位是指定跑不了了,那她们这些人进宫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向贵妃死死地捏着杯盏,这太子之位只能是她儿子的。
裴月姝也听说了赵德妃险些小产的事,她深入沉思,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报应。
上一世,她病重之际,是赵宁媛把虞鹤川的真正死因告知了她,成为逼死她的最后一个刽子手。
这辈子,她几乎得到了萧玄誉的独宠,深爱萧玄誉的赵宁媛无法承受,自己想不通险些掉了孩子。
“陛下还在长信宫陪她吗?”
“是的,已经两个时辰了。”
“让小路子去,就说我身体不适。”裴月姝取了一点梳妆台上的脂粉涂抹在脸上。
长信宫,赵德妃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可即便如此,她的手还是紧紧握住萧玄誉的手。
萧玄誉坐在床边眉头紧蹙,这样一来,季氏和向氏必定都会盯上赵宁媛的孩子,霍家说不定也会重新送女人进来,届时同样会视这个孩子为眼中钉。
他从来没想过要把太子之位给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否则等他死了,这江山哪还能姓萧?
他也答应了赵宁媛的父亲,太子生母必定会是赵宁媛。
本来看那三个女人斗个你死我活便是,偏偏赵宁媛沉不住气,彻底露馅了不说,还险些没了孩子。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萧玄誉说不出指责的话,如今却是越想越烦躁。
“陛下......”胡广福压低声音道。
“什么事?”
“宸主子她......”
胡广福话还没说完,萧玄誉就脸色大变立即站起身,只是赵德妃的手依旧抓着他不放。
他轻轻掰开了赵德妃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卿卿!”
萧玄誉大步走进寝殿,鸢尾识相的让开位置,他坐在床榻边托着裴月姝稍显孱弱的身子,见她脸色不太好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才两日不来看她这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他逡巡了一圈地上跪着的奴才,将目光钉在了孙太医的身上,“孙太医,宸妃如何?”
“回禀陛下,娘娘这是心悸受惊,加上前日吹了风受了点风寒,如今娘娘的烧已经退下,再吃几副温补的药就无碍了。”孙太医道。
“皇子呢?可还康健?”
“甚是康健。”
萧玄誉这才松了口气,他探向裴月姝的额头,见她一脸虚弱,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宸妃什么时候发的烧,怎么没有人告诉朕!”
“回禀陛下,前日娘娘从永宁殿回来之后,精神便不太好,在梦中惊醒了好几次,是昨晚突然烧起来的,等早间便好多了,陛下前朝事忙,娘娘让我们无须惊动陛下。”鸢尾跪地道。
萧玄誉正要发火,宸妃的陪嫁听她的也便罢了,怎么他的人也这么不知道轻重。
“你别怪他们,咳咳......”裴月姝适时扯住他的衣袖,萧玄誉自是无法再说什么,甩了甩袖子让她们都退下。
他将她抱得更紧,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都听你的,朕不追究就是了,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不许再瞒着朕。”
裴月姝又轻咳了几声没有言语。
萧玄誉放轻声音,“都是朕不好,这两日都没空来看你,太医说你心悸受惊,可是这两日还发生什么事了?”
裴月姝双唇紧抿,眼中隐有泪光浮动,“霍淑妃和季顺仪的孩子都没有,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