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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身负6条人命,1999年南安市诗山镇“9·20”特大凶杀案

1999年9月21日凌晨5时许,天才蒙蒙亮,福建省南安市诗山镇的李燕雪就穿衣起床。这是她的老习惯。她是个学习优秀的孩子,每天都起个大早,读一会儿书,然后吃早饭,匆匆跨上自行车赶5里多路到诗山中学去上学。她摸进洗手间,掀亮了电灯,揉了揉眼睛正想洗脸,却看见洗脸台和瓷盆上有一大摊血迹。她吃了一惊,想叫爷爷李祝佳来看个究竟。爷爷60多岁了,原来定居香港,因年老多病,前年才回故里安享晚年。他也有早起的习惯,每天清晨都要在门前的院子里练几套太极拳。李燕雪连叫了几声“阿公”,外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

李燕雪走到大客厅时,从虚掩的门缝透进的晨光中,看到爷爷横卧在大厅地板上。她还以为爷爷是患了冠心病什么的晕倒了呢,连忙再拉亮电灯一看,见爷爷倒在一片血泊中,显然为人所害,就吓得“啊”地一声抽了口冷气。但她没有惊叫起来,而是本能地闯进大厅右侧的一个房间,想叫醒曾奶奶和保姆阿婆。可是,与揿亮的灯光同时映进她的眼帘的,还是两具尸体,一个躺在床沿,一个蜷缩在床角。

李燕雪吓坏了,双手使劲扶着门框,才没有瘫倒。最终她竟能抑制极度的悲痛和恐惧,挣扎着一步一步挨到厅堂打电话。但是,电话线早被凶犯扯断了,拨了半天,没有信号;她又连忙奔出门去,叫开了一家邻居的大门,而且在这里给村支书、村治保主任和市公安局110,一一挂通了电话。

20分钟后,诗山镇派出所和南安市刑警大队的10多名干警,以最快的速度相继赶到凶杀血案现场。警方认真细致勘察了1个多小时,大体理清了这桩大血案的脉络。看来八成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据很快从永春赶回的李秋原、李秋荣、李秋碧(他们是李祝佳的儿子,在永春办厂经商)提供:戴在李祝佳腕上的一块劳力士手表、戴在陈葡萄手指上的两枚金戒指都不见了,搁在大厅里供李燕雪上学用的一辆女跑车也不翼而飞,凶犯还从抽屉里搜走1000多元现金。此外,被劫物品还有手机一只、呼机一只、新雨伞两把、“纳爱斯”香皂5块。

李宅二楼十多个房间也被翻箱倒柜,不值钱的旧衣物抛撒遍地,一片狼藉。三楼十多个房间长年没有住人,也留下凶犯一串串脚印。唯一未被惊扰的一个房间就是李燕雪的卧房,那晚那个房间门口摆着一双小孩的塑胶拖鞋,凶犯揣想这是小孩住的房间,里头不会有什么值钱东西,不愿撬门而入多耗时间,才让这个中学生幸免一死。

时任南安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肖珍怀把被劫的东西粗略估算,其总值最多不上2万元,而凶犯却极其残忍地杀害了3条人命。李祝佳身中5刀,最致命的一刀在颈部,让这位无辜老人几乎身首异处;陈葡萄老人身中8刀,一条精瘦的胳膊差点儿被砍成两段;陈桂枝阿婆被砍了6刀,其中一刀切断颈部大动脉,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半片白墙。

这个杀人凶犯是何其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据受害者亲属和乡亲们描述,3位被害者都是和蔼可亲的老人。李祝佳64岁,平时除了跟乡亲们下象棋、搓麻将打发日子,从未与谁有过纠葛;老母陈葡萄则是103岁的老寿星,白发稀疏,没牙瘪嘴,大都足不出户,只有两个特殊时候她才坐在轮椅上;夏天傍晚由 50 多岁的保姆陈桂枝推到门前小谷坪上乘凉,冬天风和日暖时由陈桂枝推到谷坪上晒太阳。

南安诗山镇发生“9·20”大血案的第二天,刚上任的南安市公安局局长曾志敏还没有把那张公安局长的椅子坐热,就打起背包下到诗山镇红旗村,见到了案发当天就由副局长傅子评、刑警大队长肖珍怀带队下来安营扎寨的50多名刑警战士。干警们一个个席地而坐,曾志敏也没说一句通常该说的客套话。他在会上宣布“9·20”专案组成立,由他担任组长,泉州市公安局重案大队副大队长杜双路、刑警大队大队长肖珍怀任副组长。

当夜,曾志敏主持了“9·20”专案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一边播放现场录像,一边由副组长、刑警大队长肖珍怀汇报现场侦查情况,很快得出以下几点共同看法:

一、凶犯对受害者家境有一定了解,很可能是本地人,或者与本地人有关系;

二、凶犯贪婪得连香皂、雨伞这样不大值钱的东西也不肯放过,可见他的手头比较拮据;

三、现场没有留下凶犯的指纹鞋印,他或他们作案时戴上手套、穿上袜子,也没有留下其它蛛丝马迹,可见案犯是个老手;

四、凶犯心狠手辣,连百岁老人也不放过,可见凶残成性,大致可以推断是已有前科的歹徒。

至于此案是团伙作案,还是单个凶犯作案,大家就七嘴八舌拿不定主意了。

从凶犯连杀3人来看,一般来说该有同案犯。但是,如果凶犯事先“踩点”,已经得知“兴隆居”夜间没有青壮男人在家,他手持利刃对付三老一少,那是绰绰有余的。此外,9月21日清晨刑侦人员到达现场时,看李宅门前留下两行清晰的带有血迹的脚印,而且,这两行脚印都是有出无进,这又成为一个谜团,让刑警们绞尽脑汁,一直讨论到翌日凌晨3点,也没揣测出个结果来。

然而,有这许多破案的线索,也足够专案组奔忙了。曾志敏立即下令展开大排查,张开大网捕“鲨鱼”。

这项工作的纷繁复杂,简直难以想象。50多位刑警加上诗山派出所的10多名干警全都撒了下去,对近日与死者有来往的亲友进行访问,对当前诗山镇的外来人口进行摸底,对李祝佳子女的关系人进行查问,对诗山镇200多家工厂进行查询……

专案组整整忙了一周,从21日—26日,发现无数疑点,又一一排除;找到许多线索,又一一掐断。专案组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前面突然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

石狮市公安局向他们通报了一条同样重要的线索:同年7月25日与9月17日,石狮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惨死3人,重伤2人,从死者的伤口与凶犯采用的杀人凶器来看,和发生在诗山的大血案大体相似——凶犯作案都是用山民劈竹削笋的砍刀,又都是极其残忍地猛砍受害者的脖子。

石狮警方提供的线索就成了南安警方注意的焦点。

曾志敏把石狮的两起血案与诗山“9.20”血案放在手上反复掂量,搁在心里不断揣摩,他愈想愈觉得这三起案件肯定有内在的联系:杀人工具是相同的,砍杀的部位也是相同的,难道不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所为吗?

专案组全体同志都同意曾志敏的分析,曾志敏心里更加笃定,又向泉州市公安局领导作了汇报请示,“9·20”血案的侦查方向就愈加明朗。

与此同时,石狮的同行战友对“7·25”、“9·17”凶杀案的侦破取得重大进展,已经查明犯罪嫌疑人叫刘开军,二十八九岁,系大田吴山乡锦山村人,曾在石狮一带打过工。工友们记得他患有斜眼病,于是,人们就叫他“龙眼目”。石狮警方曾请人给这个家伙画了一张模拟相,四处张贴,悬赏通缉。刘开军在石狮看到这张悬赏通缉公告后,就连忙离开石狮,而且突然似乎从闽南地面消失了,警方四处查访,再也寻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从9月29日起,南安和石狮两支刑警大军紧急会师了,都全力以赴追踪“龙眼目”刘开军。曾志敏领导的专案组主要的任务是拿下“9·20”血案,侦破的重点当然放在南安诗山。他和肖珍怀等领导反复琢磨,刘开军在红旗村作案,一下子就摸准了李祝佳家里不但有钱,而且没有青壮男人在家,他事先肯定来摸过底、踩过点,也就是说,在诗山很可能有他的关系人。但是,这个关系人到底是谁?专案组再次把大网撒出去,重新排查,确定线索。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这个“穿针引线”的家伙“捞”出来。

花了小半天工夫,很快查明,刘开军有个大姐刘玉英嫁在诗山镇的社一村。

村民们反映,刘开军的这位大姐和姐夫都是老实农民,一向安分守己,和左邻右舍和睦相处,连红脸、口角的小磨擦都没有发生过,说他们与刘开军联手勾结,似乎没有多大的可能性。

这天,肖珍怀换上一身便装,请村治安员带路,亲自到了刘玉英家进行明察暗访。刘玉英的丈夫下田干活去了,她自己在家车雨伞骨。

刘玉英见治安员带着便衣警察到家里来,开头不免有些紧张,肖珍怀看见她给客人斟茶时,手有些抖,茶水洒在地上。肖珍怀落了座,像老熟人聊家常一样,和颜悦色地跟刘玉英聊了起来。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3个姐妹,1个弟弟。”

“他们都在哪里工作?”

“都只上过小学初中,有什么正式工作呀!一个二妹在惠安涂岭打石头,一个三妹就在本镇红旗村一家雨伞厂当临时工,还有个弟弟在石狮的服装厂打工。”

肖珍怀心里“嗵”地跳了一下,问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叫刘开军。”

“他常来你家玩吗?”

“常来。从我们老家大田到石狮,来来往往都要经过这里,我弟弟就常来看看我。”

“他来来往往都骑摩托车吗?这里到石狮也就百来里路,骑摩托车两个来小时就能到的。”

这个在外人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对肖珍怀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在“9·20”那起凶杀案中,杀人凶手劫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而对搁在同一地方而且没有上锁的大本田摩托车却视而不见。

“他不会骑摩托。他穷得连一辆自行车也买不起,他哪会骑摩托?”

“成了!”肖珍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欢叫一声。

这个刘开军果然不会骑摩托车,肖珍怀进一步断定他就是杀害李祝佳等3位老人的凶手。

但是,他现今逃往何方?刘玉英说,她和她弟弟已经好久没有见面。肖珍怀再追问什么,她都答不上话。

肖珍怀不敢耗费时间,立即回师红旗村,在一家雨伞厂找到了刘开军的妹妹刘为英。刘为英毫不含糊证实两点:

1、她哥哥刘开军确实不会骑摩托。去年他来这里玩,刘为英曾经借了一辆摩托车,要哥哥带她去野外兜兜风,可是刘开军不会骑摩托,只好拉倒。这事很叫刘为英扫兴,所以她的印象特深刻。

2、9月20日这天,刘开军到雨伞厂来找过刘为英。她说,她哥是从石狮回大田老家,路过此地,就顺便来看看妹妹的。当时刘为英正在上班,很忙,刘开军就到村子里转了转,然后回来和妹妹一起吃了晚饭,就匆匆忙忙走了。

接着肖珍怀一再盘问目前刘开军的去向,刘为英照样回答不上。但她说到她还有个二姐刘清珠在惠安涂岭,那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哥哥如果真的犯了事,会不会躲到那里去暂避风头?

从南安诗山到惠安涂岭不过百来公里,走的又是高速公路,眨眼工夫就到了。

肖珍怀等人深夜摸到涂岭派出所,敲开大门。一查,嘿,涂岭某村果然有个叫刘清珠的中年妇女,丈夫叫叶永财。他们走了七八里山路,敲开一户人家,可是,刘清珠夫妻俩都不在家。他们以采石为生,长年在一个叫石库山的山上采石头。肖珍怀等不肯罢休,又连夜赶了10多里山路,在一个不见人烟的荒山野岭上,找到了刘清珠。

刘清珠也是憨厚的农家女,一听说刘开军可能犯了事,她很乐意协助警方找到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可是她说她弟弟从来没来过石库山,她已经大半年没和他照面。不过,她随口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她说刘开军一年前谈了个女朋友,两人成天形影不离,如果能够找到他这女朋友,八成就能找到刘开军。

肖珍怀大喜,问刘开军的女朋友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非常遗憾,刘清珠想了老半天,只能记得她叫什么“阿能”或“文能”,是德化蓬壶十八阁人。

返回后,局长曾志敏听取汇报,脸上也有了笑容。“找到刘开军的女朋友,必定能找到刘开军。”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推理,成了专案组全体同志的共识。

又是一路飞车。

又是长途奔袭。

德化蓬壶离南安两百多公里,是戴云山深处的一个小乡镇。这一带公路逼仄、陡峭而盘旋,车子想快也快不了,到达蓬壶十八阁,已是下午3时。

又是查户籍,查档案,查了1万多个从20岁到30岁的女性公民,竟没见到一个叫什么“阿能”或“文能”的。曾志敏召开一个紧急碰头会,他瞅着肖珍怀问道:“你们会不会把这个名字记错呢?”

肖珍怀连忙翻看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没错!一点没错,我的本子上就是这样记的。这姑娘就叫什么‘阿能’或‘文能’嘛!”

其他几名队员也斩钉截铁说:“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曾志敏沉思了一会儿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能’字,其实是‘玲’字,闽南话中‘能’和‘玲’是同音的。再说,女孩子的名字叫什么‘玲’的会更合理一点。”

同志们恍然大悟,都说局长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可是,这时已是深夜3时半,他们又得大海捞针,把几十本户籍本再查一遍,这得查到何年何月呀!曾志敏这时想起各地育龄妇女都上了计生办的登记册,而且,都上了电脑微机。如果能请乡计生办支持,查起来速度就快多了。

乡派出所长也说这个办法极好,就差人到计生办主任家里,把主任同志请了来。只见她打开电脑文件,用检索手段,点击几下鼠标,电脑屏幕上一下子跳出十多个“文玲”,有林文玲、刘文玲、王文玲、张文玲、陈文玲……等等。

到底哪个才是他们要找的关系人?

约摸半个多小时,村主任和治安员都赶来了,曾志敏主持开了个座谈会。大家七嘴八舌摆情况,对人头。最后才把目标集中到新阁村一位叫王良慈的农民的女儿身上。

据新阁村村主任和治安员反映,王良慈的女儿就叫王文玲,21岁,两年前去石狮打工,而且听人说她在外面谈了男朋友。

从种种迹象看,这个王文玲就是南安警方要找的那个涉案关系人。

可是一问,王文玲所在的新阁村离乡所在地大约还有10公里,而且没有国道,只有一条小小的走拖拉机和板车的机耕路。这条从来没有走过车的山区机耕路,一共才6公里,却整整开了40分钟。又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羊肠小路,终于看到一个山窝窝里趴着十来座茅草土屋。

村治安员说:“那就是新阁村。王文玲的家就在那里。”

曾志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嘿,好一个僻静的荒野,杀人犯刘开军要是潜逃至此,真是人不知鬼不觉呀!

曾志敏刷地一下拔出“六四”小手枪:“同志们,都听好了,我带一路从正面接近,肖珍怀带一路从后山包抄。”

队员们也都拔出手枪。兵分两路,像两把钢铁钳子,飞快向一座干打垒小土屋扑去。

曾志敏、肖珍怀带领9名刑警队员冲进王良慈小土屋的时候,只有一个中年农妇在门口喂猪。王良慈在田里干活,更看不到刘开军、王文玲的影子。这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困难户,房里连衣柜、衣箱也没有,根本无须搜查,认真看上两眼也就一目了然。那正在喂猪的农妇是王文玲的母亲,一个一辈子也没下过山出过远门的人。

曾志敏只好让治安员把王良慈从田里请了回来。曾志敏抽出一支香烟递过去,说:“大叔,你别紧张,慢慢想,想好了,才说。”

王良慈接过香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顺手夹在耳根上,这才结结巴巴又骂骂咧咧说:“刘开军那个死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货!哼,还想讨我的女儿做老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个杀千刀的烂货!”

王良慈说刘开军和王文玲认识大概有一年多了。据说,刘有一手缝纫的好手艺,文玲去年去拜师学艺才认识他。后来他们又一起到石狮去打工,两人就好上了。前几天,也就是中秋节那天吧,文玲把刘开军带了回来。他带着一盒中秋月饼,又给我300块钱,说要娶王文玲。我一看他眼睛斜斜的,长着一对龙眼目,心里老大不高兴,就坚决把钱退了回去。文玲见父母没有给刘开军好脸色,心里不高兴,吃过午饭,就板着个脸走了。

肖珍怀问道:“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王良慈说:“他们没有说。八成还是回石狮去了吧?”

曾志敏问道:“你再想想,刘开军还带些啥回来?”

王良慈说:“哦,那家伙还带着个电话听筒……对,是个能打电话的玩意儿。刘开军还在我面前摆阔,当着我的面给人家打电话。可是电话打通了又没人说话。我的小儿子很好奇,想玩玩那个东西,刘开军死活不肯。”

哦,手机!曾志敏和肖珍怀都想起了“9·20”大血案中凶犯曾劫走一只摩托罗拉手机和一只传呼机。王良慈提供的情况进一步证实,这个刘开军十之八九是杀害李祝佳等3位老人的凶手。

曾志敏又以平和的口气向王良慈提出一个要求:“大叔,我们能不能看看你女儿住在家里的卧房呢?”这是搜查的换一种说法。

王良慈爽快地同意了。

曾志敏和肖珍怀两人跨进一间黑咕隆咚的小平房。他们看见房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的被子补丁叠补丁,床褥也没有,铺着厚厚的稻草床垫。他们打开一个小抽屉,意外地发现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不少电话号码,用户都是些女性的名字。从电话号码的所在地来看,有南安的,有石狮的,有泉州的,有洛江的……也就是说,王文玲在这些地方都打过工,电话本上记的那些女性,很可能是她在这些地方的女工友。

回师诗山专案组总部后,曾志敏调动全市100多名警力组成小组、分队,撒向泉南公路沿线几十个路口和车站,同时向全省几十个兄弟单位发出《“9·20”血案协办通报》。随后,肖珍怀、杜双路率领一支精锐小分队,长途驱车,直奔石狮。

这支小分队到达石狮时,王文玲已经被警方拘传在押。

征得兄弟单位同意,肖珍怀、杜双路立即提审王文玲。

王文玲说:“刘开军前些年在家乡大田下洋办了个缝纫培训班,还挺红火的。我小学毕业后,没钱继续读书,就去那个培训班学习缝纫技术,拜他为师。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这个培训班很快就被搞垮了。刘开军没有活路,就来石狮一家服装厂打工。后来,还介绍我进了这家工厂……”

说到这里,王文玲脸红红的沉默着。肖珍怀温和地鼓励她,她才支支吾吾说下去。“事实上,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同居了。没有办法呀,我打工能挣到的钱很少,一个人租不起房子住,他是我师傅,对我一直不错,又生拉硬扯的,我只好和他住在一起。可是,可是,他是个性无能的家伙,常常把我脱得光光的打我糟踏我……”说着,王文玲就低头嘤嘤哭起来。

过了会儿,肖珍怀才想起转换话题,问道:“不说这些了,你说一说10天前,也就是9月20日至9月21日,刘开军在哪里?他都干了些啥?”

王文玲说:“20日上午他就离开石狮,夜里没有回来。因为半夜闹地震,我们租的那间房子嘎啦啦响,我吓得半死,刘开军却不在我身边。一直到了第2天中午,他才回来,手拎着塑料袋,里头有两把雨伞,几块香皂。我有些奇怪,他、家伙买这么多雨伞、香皂干什么?他就笑笑对我说,他昨晚在一家工厂参加厂庆活动,摸彩摸到一个3等奖,就拿了这些礼品……”

肖珍怀和杜双路心里有数,那两把雨伞和5块香皂都是从“兴隆居”抢来的赃物。刘开军就是“9·20”大血案的杀人凶手,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肖珍怀紧紧追问:“刘开军回来之后,待了多久?后来又到哪儿去了?”

王文玲说:“他9月21日中午回来,在石狮待了3天,24日,也就是中秋节,我们一起回我老家德化蓬壶十八阁。他说,他现在有钱了,要去向我父母提亲,我爸我妈不喜欢他,他很生气,当天就走了。我们再回石狮,他情绪很坏,班也不去上,整天呆在房里睡觉,喝酒,很少上街。一直到了28日晚上,他说要回大田老家看看父母,一个人拎着个塑料袋又走了。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

肖珍怀用犀利的目光盯着王文玲:“你没有说谎?你们真的就没有联系?”

王文玲支支吾吾说:“不、不,有时能接到他的电话。”

“他从哪里打来?”

“不知道。真的,我问他在哪里,他不肯告诉我,还气凶凶骂我,我就不敢再问了。”

“你在哪里接他的电话?”

“就在我住房的楼下。楼下是我们房东开的一爿杂货店,店里有公用电话。刘开军就在这里给我打电话。”

“一般都在什么时候打?”

“都在我下班的时候打,比如,晚上,清晨,还有中午的休息时间。”

行了,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抓住这只狡猾的狐狸。

肖珍怀等用小车把王文玲送回她的住处,让一名队员看守着。而他和杜双路等队员则换上便衣,在王文玲住的那条街上,分散在路口、店前和树下“蹲坑”。

在这条街上“蹲坑”的刑警一直蹲到傍晚6时许,对面杂货店的老板匆匆赶来报告:“大队长,刚才刘开军来了电话。”

肖珍怀问道:“你怎么回答?”

那位老板说:“队长,按你的吩咐,我说王文玲还没有下班,叫他过10分钟再打过来。”

“很好!”肖珍怀立即进入临战的兴奋状态。

他和那位店老板一起回杂货店,同时把王文玲叫了下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给她交代了一番。

果然,过了十来分钟,那架搁在柜台上的公用电话又响起来。王文玲在肖珍怀严厉的目光监视下走过去接电话。王文玲按着肖珍怀事先的吩咐,跟刘开军胡聊乱扯,说她很想他,叫他快回来,最后,自自然然就问到他现在在哪里?…但是狡猾的刘开军依旧不肯透露。

根据这个电话,南安警方已经准确无误地得悉:刘开军这会儿正在永春县下洋镇用电话卡给王文玲打电话。

泉州市公安局长卢士钢立即电告永春警方,要求他们在下洋布控,全力以赴追捕犯罪嫌疑人刘开军。局长曾志敏马上带领一支小分队直奔永春下洋镇。政委易小克率领由民警、交警组成的大部队,飞车直扑永春县城,在所有的出口道路上设卡,进行全面封锁,准备瓮中捉鳖。

兵贵神速。150多公里山区公路,曾志敏率领的小分队,仅用1小时20分钟就赶到永春下洋镇。然而,此时下洋派出所已捷足先登,由徐万惠等组成的布控小组,于9时20分,逮住了刘开军。

移交南安公安局审讯后,曾志敏、肖珍怀亲自对他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又让他见父母双亲最后一面,他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他对发生在石狮、南安等地“7·25”、“9,17、“9.20”等多起抢劫杀人案中杀死6人重伤3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同时还带追赃小组到诗山、德化、大田等地追回手表、自行车、手机、呼机等赃物和血衣、手套等等犯罪物证。

这个杀害6条人命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杀人凶犯。你看他从1999年7月25日到9月21日,连续作案多起,用最原始的凶器——砍刀,杀害杀伤9人,连14岁少女和103岁寿星都不肯放过,这说明他已经是一匹天良丧尽、与社会为敌的恶狼。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除了自身原因,几次来自社会的打击,也不是没有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一回,是1998年他在大田办起缝纫培训班,一度想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可是,当地的一些恶势力经常对他敲诈勒索,最后摧垮他的美梦,他就开始仇恨社会。

第二回,是1999年7月他到石狮一家服装厂谋求生计,在这厂子的仓库里睡了一夜,被这厂子的老板误认为小偷,叫人打了个死去活来,他对社会的仇恨更是千百倍地加剧了。

于是,他就不计后果地对社会进行报复。7月25日,他潜入某服装厂,本来是想刺杀老板报仇雪恨的,但是一时找不到此人,却意外看见一对与他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女抱在一起睡觉,他就眼馋,就气恨,就挥刀把人家砍死。他残忍的兽性已经发展到极其疯狂的程度。

9月20日深夜,他用乱刀把李祝佳等三位老人砍死后,一头家猫出于恐惧和对于主人的悲悯,躲在“兴隆居”大门外哀哀惨叫。刘开军听得毛骨悚然,两次奔向门外,欲杀此猫而不遂,便在门外擦净了脚上的血迹重返屋内。案发之后,人们看到大门外有两行只出无进的脚印,就是这样来的……

至此,这3起大血案就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注:因可理解原因,文中有些涉案关系人隐去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