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永强是三天之后回来的,人瘦了不少,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刘铁柱家。
“柱子,哥谢谢你……”
村里人很少有拥抱这一行为,女人之间表示亲近激动,一般是拉手挎胳膊,男人则是用拳头捶胸膛,或是勾肩搭背。
拥抱似乎只存在父母和孩子间,还有在河边、树林里和炕上的男女之间。
俩大老爷们抱一起,这场面实在难得,夏红梅都惊呆了。
“行了行了,回来就没事儿了……”
刘铁柱拉了下他胳膊,想把郝永强从自己怀里拉开,但是失败了。
没人能体会到郝永强此时的感激之情,从小到大再到老,他从来没有体会到有人帮他的感觉。
唯二的两次都是刘铁柱。
他本来都已经伸脖子等死了,这个男人,就是他抱着的这个男人,都拼命的把他捞了起来。
他郝永强何德何能,老天爷竟然赐给他这么个好兄弟。
“以后,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你闺女儿子也是我的……”
这是要和刘铁柱亲成一家的意思。
他这会还不知道刘铁柱为了他掏了五百块钱,若是知道了,估计今天刘铁柱是别想把他拉来了。
郝永强的回归让靠山屯乐呵了两天,他这个大队长当的还挺得民心。
这会都带着点菜干豆腐的去他家探望一下,也算是尽了心了。
那伙鬼子依然在七道岭活动,有时路过村里,大家也就敢翻个白眼给口唾沫,再没人敢拦着他们。
这天,刘铁柱正在山上忙活,拿着砍刀在砍路两边的灌木丛。
他想把上山的道修一修,以后赶驴车上来也能平坦点。
正干的热火朝天的,几个鬼子抬着满跃进往这边来了。
擦身而过时,满跃进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刘铁柱这一年来第一次看见满跃进,之前听夏红梅说他有多惨都没个直观感受,这会突然看见了有点晃神儿。
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半截人,瘦的像个骷髅。如果不是睁着眼睛就和个死的没区别。
刘铁柱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凭什么鬼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残害华国人,纵使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他也看着别扭。
手上的砍刀都用力了几分。
俯身抱砍下来的草木时,眼角余光看到路上有一个纸条。
刚才他上山时没看见有这玩意,还白白净净的,像是刚扔的。
好奇的捡了起来,上面的字看的他心神剧震。
这纸条是满跃进刚才扔的,他想要手榴弹,想和鬼子同归于尽。
他不知道路上会碰到谁,没写明确的收信人。就让乡亲帮他把以前民兵训练时用的手榴弹,埋到三道岭岔路口的那棵最高的枯木后边。
看着山道上已经没影的一行人,刘铁柱站在原地愣怔了半天。没心思再干活,收起砍刀回家了。
这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当天半夜偷摸去了三道岭,埋了五个手榴弹。
第二天继续上山收拾他的养殖场。
……
“哎,那几个鬼子是不是走了?咋老长时间没见他们上山了呢?”
“不知道,没准山神爷老人家帮我们出口气,让他们掉山沟里摔死了。”
小卖部外面又聚了一堆晒阳说闲话的人,对好久没有路过村里的鬼子都好奇不已。
“不会是找到宝贝走了吧?”
“妈呀!真有宝贝啊?不是公社来人都翻了一遍了么,能留给他们么?”
“没准,狗藏的东西只有狗能闻着,咱们是人,可能就找不着。”
“哎……你们看,咋有小汽车来村里了?”
大家正说的热闹,一个眼尖的人看见村口方向开来了两辆小汽车。
这玩意儿城里都少见,他们这穷乡僻壤的,一下子来两辆,可太不寻常。
“咋回事儿啊?谁来了?”
墙根都靠不住了,抬脚凑了过去,一帮半大孩子更是追着车屁股后边跑。
小轿车停了,车上下来了一身西装的年轻人。
“大家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见过七个ri本人?他们穿着……哎?”
这熟悉的怪腔怪调的汉语,原本一脸好奇的乡亲们瞬间冷了脸,扭头都走了。
“狗蛋子,赶紧回家,别让小鬼觅上你。”
大家拉过孩子,阴阳怪气骂鸡骂狗的,没半分钟就都走光了。
隔天,靠山屯更热闹了,来了好多公社领导,还有武装部、公安都来了。
郝永强吓的不轻,以为又来抓他来了,硬着头皮去见的领导。
“你这个大队长怎么当的,七道岭死了八个人,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公社书记把大队部的桌子拍的震天响。郝永强脑瓜子嗡嗡的。
“谁……谁死了?”
“那几个鬼国人都死了,还有个人不确定,炸的都碎了,但八成是你们大队的满跃进。”
七道岭再次被封了,里边抬出来七具冻得邦邦硬的不全乎尸体,还有一袋子碎肉。
满跃进是大队原来的民兵连长,能弄到手榴弹很正常,再加上知道细情的都死了,查来查去,也只能全部定罪给满跃进。
那几个鬼国人身上带着大量的违禁毒*品,他们的家人也不敢深究,权衡下来,只能含恨就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了也不行,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有其他人参与了这件事。
郝永强带着满家父母和孙子,去公社领回了满跃进的遗体,或者说是‘遗肉’。
下葬这天,全村的人都去了。刘铁柱也去了,帮着填了锹土。
满跃进死的算壮烈,值得让人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