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新添的那张床,夏红梅是第二天早上才注意到。
她昨天晚上下班回来时以为就是随便搭的木板子,现在一看竟然是做工精细的真床。
“哪来的啊?”
不由得好奇的问向刘铁柱。
“让刚子从废品站买回来的。”
早就想好了说辞,刘铁柱不慌不忙的解释。
刚子全名叫黎刚,是刘铁柱前年救下的那个开货车的司机,记着刘铁柱的救命之恩,这两年跑车路过这边都会来家里打一照。
“后院还有一堆呢,哪天得空我拿那木头钉个厕所门出来,省的冬天上厕所往里灌凉风。”
“行啊,有多少啊?要是够的话,在向阳的地方好好架个鸡窝,到冬天再盖严实点,没准鸡还能下蛋呢。”
“中,够了。”
两口子起得早,趁着没上工、上班,拔拔菜园子里的草,收拾收拾院子,再喂喂鸡鸭。过日子不容易,零东马西的都得伸手收拾,都是零碎活。
今年夏天明显比去年热了一些,早上六七点钟身上就见汗了。
孩儿她爸今天上工走的早,没时间送她娘俩去上班,昨天晚上就把小孩坐的椅子绑在了自行车大梁上。
小刘夏坐在里边啃着桃子,说些个童言童语,在那自娱自乐。
夏红梅临出门前又回屋拿了顶草帽,给闺女戴上。锁好大门,就着门前的斜坡,轻松的骑上车走了。
天气热加长时间不下雨,地里的苞米叶子都卷起来了,往年已经成了的青纱帐,今年还略显低矮。
浇水也不是个好干的的活计,队里拉水的铁桶不多,其他人只能用往地里一桶一桶的担水,效率很低。
看着明显也浅了不少的水库,社员们不住的念叨着罕见。
“咱靠山屯是人杰地灵的宝地,今年是要闹哪样?咋还不下雨?”
“谁道了(谁知道了)!就开春那阵下了两场小雨毛子,到现在都没再下雨,老天爷要渴死地里庄稼啊!”
“这么整下去,别说庄稼渴死了,人都得渴死啊!”
听着大家的谈论,刘铁柱心中一片平静。
这场旱灾,大家过得难是难了点,但是不至于渴死人。水井虽然见底,但是一直都没彻底干涸。
上辈子靠着那点浑泥水,大家勉强撑了过去。
刘铁柱唯一愁的是咋能名正言顺给自己小家庭存下足够多的水,来保证生活水平不下降。
刚才浇水时,他盯着队上拉水用的几个大铁桶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勉强算是合理的借口。
他打算让黎刚给他买来几十个大铁桶,就说是帮生产队买的。 对夏红梅这边就说这铁桶是,黎刚拉来的货,暂时放在他们家里。
虽然有被拆穿的可能,但对里对外勉强能有个说法。
大家都是用扁担挑水,两桶水很快就装满了走了,只有刘铁柱还在一桶一桶的往上铁水箱里装。
他站的那个打水的地方,水被搅得有些浑。怕把水箱下面的出水口弄堵了,刘铁柱就换了个地方提水。
水桶往下一扔,使巧劲儿晃悠一下绳子,水桶很快沉了下去。
抬手擦了把鬓角留下的汗珠,鼓起手臂往上拽起水桶。
水桶刚露出水面时,刘铁柱就看到了摇晃间不时露出来的灰甲壳。
呵,好大一只鳖。
水沟里偶尔也能看到甲鱼的影子,一般都是巴掌大小的。而眼前这只水桶都快装不下了,看这样少说也得二十几年的龟龄了。
刘铁柱第一反应是甲鱼炖豆腐很好吃,第二反应是他闺女肯定能稀罕这玩意。
小丫头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喜欢过家家、玩娃娃,而是稀罕这些鱼了虫了的。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一窝耗崽子,哭喊着非要养,现在还供在他家偏房谁也不让动呢。
把老鳖从桶里抠出来,犹豫着是摔死了留着下黑炖豆腐吃,还是留活口,现在送回家去。
正挠头时,冷彪提着篮子从远处疯跑过来,嘴里还大喊着他。
“三叔,三叔,我给你送水来了。”
“卧次~三叔你从哪抓着这么大个的王八?”
黑的像驴粪球似的小子,龇着大白牙,满脸兴奋的凑了过来。上手就去拽王八头。
“别咬了。”
刘铁柱顺手把老鳖递给了他。
“咬不着。”
“三叔,给你,绿豆水。”
把篮子塞给刘铁柱,淘小子腾出手专心和使劲往回缩的王八头较劲。
自从上次救了这小子,两家就开始当近亲走动了,平时冷婆子往地里送个茶水都会带上刘铁柱的份。
刘铁柱也不和他们客气,极其自然的拿出暖壶,倒了一茶缸子绿豆汤,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叔,你干活吧,我给你把这王八送家去,我老妹下黑回来见了指定(肯定)高兴。”
冷彪很喜欢刘夏这个小妹妹,虽然他家里也有姐妹,但是自家的姐妹会偷偷抢他吃的,背着人骂他,而且还没刘夏老妹长得好看。
他自然更喜欢和刘夏妹妹玩,但凡他抓的鱼、泥鳅,粘的蜻蜓,第一时间他都会给小刘夏妹妹送来。
刘夏小朋友手里有好吃的,也会第一时间张罗着给冷彪哥送。俩人的革命友谊非常深厚。
都还是小娃娃,刘铁柱也起不了什么别的心思。队上有大孩子能罩着他闺女,老父亲求之不得。
“去吧,钥匙给你,进屋找个深点桶装,别爬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冷彪把篮子挎在肩膀上,端着老鳖走了。
果然,晚上刘夏回来后,看着这老鳖就走不动路了。
偏房那一窝耗崽子都不稀罕了,到处找东西喂老鳖,连她爸手里的大饼子都被她掰下去一大块,要去给老鳖。
“等会,爸给你扎筷子上喂,要不手指头给你咬掉了。”
“你爸还没吃饱呢,你把饼子喂王八了,你爸咋整啊?”
夏红梅看着站在那,心急火燎等着她爸给她串饼子的小丫头,逗她。
“爸吃饱了,系不系?爸,你吃饱了。”
小丫头可不管那些,拍着她爸胳膊,逼着她的老父亲说自己吃饱了。
“是是,爸吃饱了。去吧,手不行伸进去,要不手可就没了。”
“几道。(知道)”
迈着短腿,哒哒的往外跑。
老父亲不放心,拿着剩下的小半块饼子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