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义务工一共干了十天,靠山屯大队负责的这段铁路终于铺好了。
这些天又是刨地铺沙石,又是抬枕木的,一个个都累得够呛。
虽然最后几天住到了附近的人家里,吃食上也好了一些,但是背井离乡的,还干的都是重体力活,社员们都瘦了一圈。现在马上就要回家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吴长征为了缓和一下这几天闹的不愉快,卖好,给大家留了一天时间,让他们去城里逛逛。
社员们很少进城,甚至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来过城里,大家能有时间去逛逛自然是高兴。
不过斗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胆怯的很,一帮大老爷们非要凑堆儿一块出门,推推搡搡的扭捏了半天还没出门。
刘铁柱没跟他们凑热闹,自己一个人耍单儿先走了。他的目的地非常明确,城里供销社。
上次他捡的那些票据,他趁着上茅房身边没人的时候看了,五花八门的有很多种。其中最多的是布票和粮票,像棉花票、肉票、糖票、肥皂票什么的不是很多,只有几张。
其中最值钱的当属那张上海牌的手表票,刘铁柱估计咋不也得卖个几十的。
不过,在这城里他是不敢瞎找人做买卖了,只能等着回去找供销社仓库老头问问,看他知道谁想要手表票不。
他现在手里倒是不缺票了,但是很缺钱。
城里的供销社就是大,两层的大楼,每层都摆满了柜台。货品五花八门的,样式很齐全,连售货员都有七八个。
刘铁柱转了一圈,看这块的布价和家那边的一样,样式还多,就直接在这儿把布票都花了。
这次出门他把身上的钱都留给媳妇儿了,自己就带了四块钱出来。
花了三块二买了八尺布后,他手里就只剩八毛钱了。这八毛钱他还打算买个头绳给媳妇绑辫子,再买点糖回去让媳妇儿甜甜嘴儿。
十来天了没见了,他都想媳妇儿了,哪都想的那种。
走到卖糖的柜台前,刘铁柱指着其中一个格子问道:
“同志,这糖咋卖?”
卖糖柜台前的售货员和卖布的那个人一样,同样是把刘铁柱上下来回看了好几遍,那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明显到瞎子都能看出来。
“你买?”
刘铁柱一噎,心想:废话,我不买问你干啥?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还是回答了。
“嗯。”
“两块六一斤,你买几斤啊?”
这个售货员是个老阴阳人了,说出口的话让人膈应的不行。
不过刘铁柱倒是没往心里去,他注意力都被她说的价格吸引了,两块六一斤?
真贵啊!他确实买不起。
大白兔奶糖在这个时候算是奢侈品了,大队里他只看过吴长征的孙子吃过,其他人家都买不起。
他上辈子倒是吃过一回,是后来去工地打工时,工友给他的,那味道,他现在还记着。
想着自己媳妇儿还没吃过这好玩意儿,刘铁柱咬咬牙狠心花了七毛八分钱,买了三两糖。
在售货员的白眼下,刘铁柱结了账,拎着装有三十二颗奶糖的纸包走了。
本来他还想给媳妇儿买个头绳来着,但是糖买完后,兜里就剩两分钱了,钱不够用了。
无奈,刘铁柱带着些许的遗憾走了。
但是有句话说的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幸好他没有去买头绳。
就在他前脚刚迈出供销社的大门没一会,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直奔收款台。
这人是收款员的外甥,也是刘铁柱捡到的那些票据的主人。
“二姨,你这儿收到上边画了三个墨水点的票没有?”
男人的神情很懊恼,这么多天了,他要找的那人一次面都没露过,怕不是已经离开通辽了吧。
那天过后他托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只有一个人回去黑市那边找东西,打伤了两个稽查员后跑了。
据那俩稽查员说,黑灯瞎火的,他们也只看到个大概,身高一米八左右,外貌就只记着高鼻梁,穿的挺破了。
茫茫人海,这让他上哪里找人去?现在他就只能寄托于自家二姨这条路子了。
捡到票你得花吧?如果在通辽城花,你就得来供销社,男人想的挺好。
“你小子,来这里捣什么乱?”
四十来岁的女收款员低声呵斥,她有些恼了。
借着工作的便利,她倒卖了不少的票据给自己外甥,单位人多眼杂的,她怕引起有心人怀疑,不想在人前和自己外甥有接触。
“哎呀,二姨,我也是没办法了,上个月的货都丢了,你快帮我找找,找完我马上走。”
男人这次真是大出血了,丢的那些票怎么也值二百来块,这半年多来他都白干了。
“啊? 啊,行,你刚说票上做了什么记号?”
“正面点了三个黑点。”
收款员震惊了一瞬后,马上恢复了正常,开始快速翻找起来。
不过倒也不用她翻几张,刚才刘铁柱花的糖票正好在上面,她把票翻到正面,那三个明显的墨水点连她外甥都看到了。
“我艹,就是这个,这是我的票。二姨你去柜台给我问问这人长啥样,快啊!”
“哦,好好,你等等,这是卖糖的柜台递过来的。”
收款员赶紧去货台那边打听去了。
这里外里过了不到十分钟,小个人男人就得到了刘铁柱的长相,疾步追了出来。
但就是这么会功夫,刘铁柱都已经快出城了。
兜里没钱,再逛下去也是没意义,今天晚上还要腿儿着往回赶,估计后半夜才能到家,他就想着赶紧回去先歇一觉。
走到城边的棚户区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道旁边是一个占地很大的废品站,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那男人兴高采烈的对女人说:
“你看,我说啥来着,来这找零件准能找到,咱家那收音机就差个电阻,这不是找到一个型号的了,这下省了买收音机的钱不是?”
女人也喜笑颜开。
“还是你本事,连这精细玩意儿都懂,可真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
俩人说笑着走远了,刘铁柱却来了兴致。
要不自己也进去看看?家里可还是空荡荡的呢,啥都缺,没准儿自己也能碰到啥用的着的东西呢。
刘铁柱把手上拿的东西变没,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