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沿着门外那条街走到头,左拐,便是梁越城的主街道。
沿着主街道直行,走上大概四五百步,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右拐。
拐上一条略窄的街道。
顺着窄街一直往前走,走到窄街尽头,是个丁字路口,往右拐。
松泉观就在丁字路口右边,拐上那条街便能看见。
这个路线,便是徐婆子口述的,去城北松泉观的路线。
细雨口中念念有词,““先左拐,再右拐,拐两道弯直行再左拐……”
小纸一直听她念叨,听到这里,忙出声纠正。
“细雨细雨,你记错路了,丁字路口那里,明明是往右拐。”
细雨不信。
“胡说,明明往左!”她记得就是往左。
小纸抓狂,“不对,明明往右!”
“往左!”
“往右!”
“哼,”细雨迈步往前,“腿长我身上,我爱往哪就往哪,我偏往左!”
小纸:……
呸,有腿了不起吗?
它不管了,反正细雨跑错路,还得灰溜溜再返回来!
哼!
结果,拎着魂石灯笼,刚踏上主街,细雨和小纸就全闭嘴了。
街上恰好有一溜拎着魂石灯笼的梁越城百姓。
细雨低头,和仰起脑袋的小纸对视一眼,双双移开眼。
往左,往右,重要吗?
不重要。
路线还用记吗?
不用记。
拎着魂石灯笼,跟着前头那些人,悄无声息地混进去,跟着他们就能到松泉观。
细雨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障眼符,拍在了自己身上。
拎着魂石灯笼,悄悄跟在了人群最后头。
**********
松泉观,本是梁越城的一座废弃道观。
梁越城太小,城中人口也不多,原本的松泉观香火一直不旺。
久而久之,观中道士各谋出路。
还俗的还俗,游方的游方,观中道士越来越少。
随着最后一位守观老道士的坐化,松泉观就此成了一座空观。
空得久了,荒草杂生,墙毁屋塌,蛇虫鼠蚁盘踞其中,松泉观就此荒废。
当听到城北的松泉观,曾经是个荒废的“小”道观时,细雨就想到了出云观。
出云观,曾经也是个荒废的小道观。
都是荒废的小道观,那松泉观应该和出云观的大小差不多。
当踏上松泉观的街道时,细雨才知道,丁字路口向右拐,半条街都是松泉观的地盘。
相比之下,出云观没它大!
输了!
“一个邪道的道观,竟然占了这么大的地方?”
细雨很是不忿。
“比咱们出云观都要大!”
小纸想了想,想到了出云观胜出的地方。
“可是,它所在的梁越城多小呀,咱们神掌峰比梁越城可大多了!”
细雨想了想,小纸说得也有点道理。
“对,神掌峰可比梁越城大多了!”
说是这样说,生气还生气。
细雨拎着魂石灯笼,气呼呼往里走。
松泉观没有山门,从大门进去,便是前殿广场。
此时,广场上坐满了神情呆滞的百姓,魂石灯笼放在身前,泛出幽幽青光。
细雨猛地停住脚步,“小纸,不对!”
小纸不解,“哪里不对?”
细雨看向黑灯瞎火的正殿,“哪里都不对!”
“松泉观是邪道地盘,为何道观里也黑漆漆的?”
徐阿婆给她讲旧事的时候,明明提过,松泉观正殿烛火通明,而邪道就坐在正殿前的高阶上。
烛火通明……松泉观内并不禁烛火!
细雨眯眼。
“小纸,松泉观为什么要禁止百姓夜间点烛?”
小纸呆滞脸,神似观中坐着的百姓。
细雨也没指望一张纸。
她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摸下巴。
邪道也没那么闲,做一些对他没用的举动——松泉观不让百姓点烛火,定然有原因。
夜间不点灯,能让邪道受益?
受什么益?
她的视线移向了左手提着的魂石灯笼。
“小纸,师父当时讲到它的时候,是不是说过,魂石多为邪道炼制而成,多用于缓慢抽取人的生气?”
小纸:……
细雨问它?
它怎么知道。
那是师父对细雨讲的,又不是对它讲的?它可不知道什么魂石。
它那时候,一定在院子里勤勤恳恳扫院子。
没听到小纸回应,细雨也不在意。
她摸着下巴,“师父说得不甚详尽,我便以为魂石是白日黑夜都可以抽取活人生气……可若是我以为的不对呢?”
若是魂石只能在黑夜里抽取活人生气呢?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一入夜,梁越城里便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小纸不解,“夜晚没有灯多不方便,百姓们就这么听话?”
细雨道,“听话倒未必,一开始,肯定也有不愿意听从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徐阿婆窗户上糊的黑纸,蒙得黑色厚帘子,就是如此。
“……只是,经过十年,不听话的人都死了,听话的人也形同傀儡,自然是邪道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小纸听得直叹气。
“梁越城百姓真可怜。细雨,若你把邪道降服,被他抽走的生气,能还给梁越城百姓吗?”
细雨默然,半晌才摇摇头。
“恐怕不能。”
她低头,见小纸神色黯然,伸手将它往衣襟里推了推。
“小纸,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永远失去了,找不回来的。”
“莫要执着已失去的,看看手里还有的。”
“哦。”
衣襟里传来小纸闷闷的声音。
细雨也不理它,提着灯笼进了松泉观。
松泉观不禁烛火,此时却一片漆黑,观中有变。
她并没有感应到松泉观里有修道之人的气息,那个邪道不在?
跑了?
细雨莫名想起了被封住的四道城门。
若在一夜之间,就将四座城门皆用土木砂石堵住,非一般人能做到。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松泉观的那个邪道。
跑之前,还特意将城池封住?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