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帅他修行该是出问题了!
他见过陛下后,便匆忙开始闭关,本是最多一个月就该出关,然后动身返回霜龙关。
不曾想,却是过了四个多月,都没半点动静!
陛下也派人去师家宅邸慰问过,该是得知了具体情况……
可这些,陛下不说,咱家也不好开口去问,要知一国大帅身体情况,涉及也是非同小可……”
绿袍太监如是说着,眼中满是认真。
生怕面前两个大帅不信,又要出手给他难堪。
白羽承、蔺默言二人听得这话,对视一眼,目中皆有沉吟。
师吞齐修行出问题了?
好好的会出什么问题?
师家,也就是当年那个出现过极运文道者的史家,自投奔北国以来,家族香火一直单薄。
说是一脉单传也不为过。
即便哪代多生了几个血脉,也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早夭。
故而,师家现在,也就只有师吞齐一个族人了。
可这个家族的后代,却又各个天资出众,每一代幸存下来的血脉,几乎都能成就灵藏。
如此优质到不讲道理的血脉资质,是极不科学的。
这也使得北国不少贵族,有心与师家联姻、通婚。
南人血统,经过几代北国血脉杂交,慢慢也就成为真正的北国人了。
这对北国有好处。
按理说,师家对大齐虞家的恨意,也自刻骨,刻骨到无论过了多少代,其后裔也依旧对大齐皇族咬牙切齿。
这恨,异常坚挺,过了数千年都没被后代忘掉,这本就有些奇怪。
按说,他们该是不会拒绝与北国通婚的。
可最为诡异的情况却是,师家虽来到北国已然数千年了,却只与南人,也就是大齐之人通婚。
颇有种想要保持血脉纯粹的做派。
只此一点,便引得北国许多权贵不满。
忌惮,防备,却又愿意重用,代代北国天子皆是这般。
令得许多勋贵都颇为不解。
却是有一点,大家都知晓,师家人似乎与玛羌关系不错。
当初世家那代唯一血脉逃出大齐,许多国家都是愿意收留他们的。
且看看这个家族的标签:忠贞不二,能人辈出,极运文道者!
且身怀血海深仇,被自家的祖国猜忌,最后落得个几乎族灭的命运!
再看看那一代逃出的史家唯一血脉,史浩川。
灵藏后期强者,军阵大宗师,且还是体、技、愿三系兼修者。
当初真树迟迟无法突破大齐防线,此人居功至伟。
这样的牛人,哪个国家不想要?
用不用是一回事,收了恶心恶心大齐,一捧一踩体现本国大度,更能削弱大齐名声,百利而无一害!
可偏偏,那史浩川去了趟玛羌后,却选择了当初实力并算不得拔尖的北虏。
当年北虏的实力,懂的都懂。
一个靠着虚张声势,趁火打劫得到了霜龙关,却无力南下,见好就收的王朝。
说的好听点,叫知足常乐,有自知之明;说的难听点,那就是真弱。
当年能得到霜龙关,真是捡了个漏,更是大齐的奇葩主次矛盾观所致。
也莫说当年了,现在的北虏兵势虽强,却依旧打不起持久战,这才忸忸怩怩,说要南下这么久了,都没半点动静。
就等着古匈奴起个头。
故而,史浩川当年选择投靠北虏,真算北虏高攀了。
既然这么恨大齐,想要率兵找虞家报仇,为何不投奔当时与大齐交锋不断、国力也强的真树?
选古匈奴也是不错的。
再不济,氐凉也不错,至少当初别人国君都放出话了,只要史浩川愿意去,绝无相负,以征北大将军职待之!
这暗示都如此明显了。
氐凉的北边,不就是大齐么……
总之,当初的史家,现在的师家,在北虏其实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又因其只与大齐之人通婚,族类血脉一脉单传,又的确积极与大齐作对,都这么多年了,也没出现过半点情况。
慢慢就成了历代北国天子的孤臣。
……
“师吞齐修行出了问题?他这次回北国见陛下,都聊了些什么?你可知道?”蔺默言再问。
师吞齐常年镇守霜龙关,每十年必回京一次。
看似不起眼的事,在有心人看来往往就有别样意思。
绿袍太监摇摇头:“这个咱家真不知!两位大帅要知,咱家不过一个阉人……”
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也就是表明自己看似地位高,实则是个太监,很多事情天子是不会让他知情的。
“不过在酒宴上,师大帅倒是与天子相聊甚欢,当时是咱家在一旁伺候的。”
可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绿袍太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与其继续不痛快,不如果断些,讨得两位大帅开心,也算多条后路。
“哦?天子与师吞齐饮酒时,都聊了些什么?”白羽承眼中精光闪烁。
他感觉,接下来的事情,该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了。
“圣上对师大帅多有勉励,亲近异常,还提出当晚同榻而眠邀请,却被……拒绝了……”
白羽承与蔺默言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天子可从未这么邀请过他俩!
那师吞齐却好!一个南人,竟敢拒绝此等圣恩,当真不识好歹!
“还有呢?”蔺默言再问。
“还有就是,师大帅说他在横刀岭住过几日,还亲手杀了恶灵宗宗主季仙客。
咱家看得出,天子听得这话时有些不悦,却不曾多言。”
以北国大帅身份,参与修罗宗抵挡血刃宗围剿之战,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关键,你都出手了,竟什么利益都不曾为北国争取,就纯帮忙?
天子不喜,理所当然。
要知,大帅这个身份,代表的东西本就很多。
可师吞齐竟就这么轻松将此事说出来了,半点隐瞒也无!
也真不知他是脑袋缺根弦,还是真沾着圣恩便敢肆无忌惮!
而天子,竟也忍下了此事,别说重话了!一句旁敲侧击的责备都没说!
凭什么?!
绿袍太监觉出了两位大帅情绪,犹豫片刻,也似下定了决心。
此刻声音便更小:
“两位大帅,这次咱家本是不必前往横刀岭的。
即便来了,也最多代天子传令,给叶仁夫、苏瑾二人的杂牌官职再多加一级。
可最后,咱家不但来了,还得了圣令,要给那苏瑾封爵!
两位大帅可知这是为何?”
此言落,看似不好说话的蔺默言依旧一言不发,目露沉思。
反倒是之前一直唱红脸的白羽承,却玩味看向绿袍太监,眼中一抹凶狠,带着嘲讽,骤然乍现:
“本帅不爱猜!”
喷吐而出的白雾,也再次化为血雾。
滚烫灼热,瞬间便烫得绿袍太监一凝!
有些人,是不值得结交,乃至讨好的。
绿袍太监看人的眼光着实不行,他也没想到,自己豁出去的站队,本以为该能得到对方认可。
哪曾想,不过卖了个关子,便遭到翻脸无情的反噬。
想要讨好所有势力的法子,这世上没有。
但能得罪所有势力的法子,却有一个,那就是毫无立场的讨好每一个势力。
这道理,用在人际交往上,亦然。
此刻,绿袍太监被烫得难受,连声求饶!
反倒一直唱黑脸的蔺默言,催动气流,将那粘在绿袍太监身上的红雾吹散。
“为难他做甚?”蔺默言冷冷说着。
其实,他理解同僚气愤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使得天子临时改变主意,派这太监出使横刀岭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定又是那师吞齐进的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