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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乌衣巷里的那一伙人

首先,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赵昭婷语带揶揄,意思是说,这位陆世兄,如果不是喝多了,怎么会如此胡言乱语呢?

惊疑片刻之后,那陆嘉却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赵姑娘,如若有正事要外出,出门之前,陆某一向是滴酒不沾的……”

“既然是滴酒不沾,那么,你的话语,在民女听来,不像是梦话,就像是酒话了?”赵昭婷提醒道。

陆嘉浓眉倒竖,振振有词:“赵姑娘,前面你说过,东吴末代君主昏庸失德,才导致社稷的沦亡。那么,陆某很想知道,如今的晋室,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先是让一个低智人儿坐龙椅,而如今的这位新君,虽说资质尚可,不过,只怕也逃不了傀儡的下场!因此,孙公子此时揭竿而起,驱逐昏君,讨伐无道,以顺应民心民意,也未尝不可吧?”

赵昭婷心头一震:这位陆世兄,能言善辩,倒也绝非纨绔子弟。至少,他的这几句话,也算是入情入理的了。仔细想来,王朝的兴亡盛衰,隐隐也有天道轮回的意味。他要替孙公子复国张本,也不尽是无稽之谈……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刘大将军。

此时此刻,刘大将军早已是神采焕然,正用不屑一顾的神情,扫了孙复、陆嘉几眼。

原来,听了赵昭婷如何舌战孙复、陆嘉之后,再加上此前对乌衣巷这一伙人的了解,这一刻,他对孙复一伙人的意图和底牌,已然是了然于心。

到了这一刻,也该亲自出马,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了:刘大将军是这样想着的。

“孙公子,陆兄弟,”只听刘大将军训斥道,“你们口口声声要兴复东吴,看似不乏其理。只是,在常人看来,更像是痴人说梦!在此,本相只想问一句:你们凭什么兴复东吴?”

孙复看了陆嘉几眼之后,缓缓地拔出长剑。

陆嘉见状,也是利剑出鞘。

原来,到了这一步,孙复已经很清醒地意识到,如果过不了当朝大丞相这一关,兴复东吴云云,最终也只是水月镜花。

“你们,你们想造反吗?”刘大将军说着,将目光转向赵昭婷与青儿。

赵昭婷拔出短剑,怒斥道:“孙复、陆嘉,你们可要想清楚,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当朝大丞相!只要你们胆敢武力冒犯,那下场,那下场如何,先仔细掂量一下吧?”

一听此言,孙复和陆嘉的剑尖,稍稍偏了些。

他们自然知晓,大丞相权高位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特别是,既然如今的圣上已经成为傀儡,那么,眼前的这位刘大将军,就已经是事实上的一国之主了!犯了天威,身首异地的下场,自是难免。此外,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剑尖稍偏之际,孙复闭上了双眼。

不难想象,他是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这一刻,他木然而立,倒有点像是木偶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睁开双眼,将陆嘉和两个家丁叫到一起,四个人低声商议起来。

不难想象,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作着最后的谋划。

“相爷,”只听孙复这样说道,“只要你能够放权让贤,一切的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赵昭婷暗自寻思道:在孙复的心目中,“放权”自然就是要求刘大将军让出丞相的职位。而“让贤”一词中的“贤”,多半就是他自己了!如此一来,他以第一权臣的身份,挟天子以令诸侯,兴复东吴,倒也颇有几分胜算……

“孙公子,”只听刘大将军哈哈一笑,“这大丞相的职位,是老夫多年以来南征北战,尽心匡扶社稷而来的。而且,是由圣上明谕封赐的,可不能私相授受哦!”

孙复闪了闪双眼,狞笑道:“这,这有何难?只要你有一句话,到时我再跟圣上说一声……”

“孙公子,醒醒吧,不要再把社稷朝政当作儿戏了!”赵昭婷怒不可遏,打断了孙复的话语。

孙复恼羞成怒:“相爷,这样吧,如果你能够在我和陆嘉陆兄弟手下走满一百个回合,我们立马罢手回营。而如果你未能走满一百个回合,或者是中途自愿认输,那么,就将任由孙某处置了?”

刘大将军战功显赫,膂力过人,他自然是知晓的。不过,他却这样想,对方纵使神勇,那也是在沙场上。而如今这一刻,则是面对面的短兵相接,鞍马上的那些功夫,未必就管用!再说,刘大将军已然是年近花甲,年老气衰,在所难免。因此,孙复心中的这一百个回合,还是极为慎重的,还是留有余地的。

刘大将军一听之下,不由得暗自慨叹,自己尽管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手下精兵强将,至少也在数万以上!只是,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偏偏就是微服出游的这一天,碰上了这样两个刺头!如若不答应对方的条件,一时却也难以措辞……

“昭婷啊,你,你看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刘大将军这样说道。

就在刘大将军与孙复唇枪舌剑之际,赵昭婷也在殚精竭虑着:双方立场不同,势同水火,说僵了,多半就只能够武力解决了。对方是四个人,而我方只有三人。以三敌四,我方的胜算,又有几分呢?再说,刘大将军位极人臣,而且,年纪也大了些,万一真有个闪失,我和青儿,可真要成为社稷苍生的罪人了……

“孙公子,这样吧,”赵昭婷缓缓说道,“我和青儿,作为刘大将军的下属,自然不能让主帅孤身犯险。因此,民女的意思就是,双方二对二,公平对决……”

那陆嘉的脑子,转得蛮快的,只听他这样问道:“赵姑娘,你的意思是,贵方由你和青儿姑娘出场;而我方呢,则由陆某与孙公子出战?”

赵昭婷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一听此言,孙复和陆嘉,激动、得意之余,差点儿就要一蹦老高了。

想想也是,赵昭婷和青儿,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就算自小习练,功力也是有限的。更何况,她们所能够倚仗的,只是两柄短剑。而孙复和陆嘉自忖,自己虽说武力尚未精纯,恐怕还难以跟那些会家子一较高下,不过,对付两个不熟战阵的大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刘大将军出言训斥对方的那一刻开始,赵昭婷的思绪,一时也是飞闪如电:也正是由于自己一瞬间的疏忽,导致眼前的这件事情,演化到了这一步!确实,你可以说来自乌衣巷里的这两个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向当世第一权臣叫板!然而,冷静下来一想,你又会觉得,孙复、陆嘉二人敢这样做,确实也有着时势方面的原因。

试想一下,你刘大将军就算拥兵百万,而这一刻,在这样的一座小山上,你所能调动与倚仗的,也就是身旁的两个随从了。也就是说,在特定的情况之下,强与弱,也是相对而言的。

以前,对于孙公子,我总是觉得,他只不过仗着祖上余荫,再加上几个家丁,才可以在乌衣巷一带呼风唤雨。此刻想来,倒是小瞧与他了。

想想也是,这一次,刘大将军是微服出行,而且,这个山头,离相府也就是几里地。如此隐秘的一次行动,如果不是事先留意,随时环伺,他如何能够知晓呢?

大致上猜测一下,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刘大将军下令,又昭婉姐姐和刘立兴刘公子率领人马,前往乌衣巷警戒。对于大队人马的威力,这位孙复孙公子和陆嘉,自然是领教过的了。不过,他们并不死心,依然在等待着转机。

其后,随着新君的即位,对乌衣巷的警戒与巡视,也就解除了。

从刘大将军的角度来说,只要能够震慑住这伙宵小,也就达到目的了。然而,孙复和陆嘉,却依然不死心,依然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卷土重来。于是,当刘公子的那一队人马撤离之后,乌衣巷里的这伙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而且,他们的这一次行动,也变得更加隐秘了。

不难想象,为了不暴露目标,在行动之时,他们化整为零,两三个、四五个人为一个行动小组,伺机出击。

而我们呢,偏偏就是在这一骨节眼上,疏忽大意了。

是啊,今天早上,我们出行的时候,哪怕就是带上五六个侍卫,孙复一伙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鬼使神差,刘大将军偏偏就是觉得,这儿也不过就是相府的后山,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就想着微服出行。而我呢,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没想到,为了以防万一,多带几个人,都是应该的。至少,也应该在策应、接应方面,作一下相应的布置。然而,由于心存侥幸,这些本该做到的事情,偏偏就全给忽略了。

到了如今的这一步,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的人马,都没有任何一点动静,真的是不能够再指望的了。相府里的那些人,也都习惯了这些日子里的风平浪静,压根儿就想不到,这一刻,刘大将军在这后山上,正受到两个毛头小伙的胁迫;而且,情势不容乐观。

那么,孙复和陆嘉此行,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此前,他们所打出的幌子,是“清君侧,振朝纲”,而这“君侧”所指的刘大将军,就在他们面前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此行,还是大有收获的了。此前,他们还想着,通过我和青儿的屈从,以达到他们面见刘大将军的目的。而这一次,他们还真的见到了刘大将军本人。

刘大将军本人是在这儿了,接下来,孙复和陆嘉,就可以想像一下那下一步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所想的,其实,依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毕竟,他们所要谋取的,是权势和地位,是兴复东吴。而刘大将军,就是他们眼里的绊脚石了。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只要刘大将军能够让位,那么,性命暂时无忧。然而,刘大将军身经百战,不怒自威,又岂是易与之辈?

我和青儿二对二,迎战孙陆二人联手,胜算几何呢?

要说胜算,确实不很大,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势,我们所能够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一步了。

如果对方四人一拥而上,我方以三敌四,取胜的机会,只会更渺茫。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杀入乌衣巷,将这一伙人,全都扣押起来。其实,当初,刘大将军要这样做,也是名正言顺的。因为,你们这一伙人聚在一起,密谋策划,还打出了所谓“清君侧,振朝纲”的幌子,就是开刀问斩,都是罪有应得的。

当初,刘大将军所想的,应该就是收服人心,以德服人了?

然而,对于孙复这一伙人来说,以德服人只是一句空话。他们所相信的,只是刀剑与拳头。对此,从整体上看,我方都是失算的了。

不过,孙复和陆嘉,对于此前的乌衣巷之围,还是心有余悸的。因此,到了今天,他们也惺惺作态,也是劝刘大将军主动让位,接着,又提出让刘大将军以一敌二,迎战他们两人的联手。

这一伙人,真不知要说他们些什么了。以前,我觉得他们只是乌合之众,此刻想来,他们弄起事情来,既有分工又有合作,也还是不容小觑的。我们轻视对手,眼高手低,也是要吃亏的。

于是,我所能想到的,也只能是二对二,公平对决了。

此刻看来,对于我的这个提议,他们还是买账的。毕竟,在当世第一权臣面前,他们还不敢肆无忌惮。

接下来,生死祸福、是非成败,就全在我和青儿的表现了。其实,能够走到这一步,也蛮不错的了,毕竟,对于刘大将军来说,一时半会儿之间,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我们,我们表现好的话,只要能够……

“赵姑娘,”孙复长剑指出,狞笑道,“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