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尸毒入体,周灵溪昏了过去。
大家都走光了,只有岑知絮一个人坐在山脚,等周灵溪出来。等到半夜都没看见周灵溪,岑知絮很担心他。望着黑漆漆的山路,她不由得恐惧。她一个大小姐,哪里走过如此崎岖的夜路?可周灵溪她不能不管,于是咬咬牙,独自走进了牛头山深处。
周灵溪命大,她只在山里转悠了一圈,边找到了昏迷的他。纵然鬼怪被清干净了,可豺狼虎豹还在。夜越深,狼嚎的声音便越多。她拖着周灵溪进山洞,诊断他的伤势。
尸毒本应第一时间处理,此刻拖了才一会儿,周灵溪的唇齿就已经发黑了。再拖下去,他的经脉就要废了。她急得不行,手里没药,只能运转功法为他清毒。她修为低微,清了半天只清出一点。
怎么办怎么办?她想。
对了,还有一个法子。周灵溪的修为比她高,若能让他自己的功法运转起来,便能成功清除毒素。然而他昏迷不醒,无法自己运功。
……现在看来,要让他运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萧宁听得入迷,不禁追问。
“笨,”姜篱闲闲道,“双修。”
岑知絮点头,“不错,一个人若无法自行运功,只有通过双修与他经脉交接,才能助他运功。”说到这里,岑知絮叹息道:“当时我真是鬼迷心窍,先不说双修毁我清白,就说我日日送的药汤,用的药材不是人参就是雪莲,最次的也是千年鹿茸,真想让他吐出来还给我。”
话还没说完,门扇被啪的一下推开,戚飞白和殷识微他们回来了。戚飞白见了岑知絮,满脸崩溃,道:“萧梨,你怎么把她藏在这儿?现在全城都在找她,你赶紧把她送回去!”
岑知絮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姜篱看向殷识微,“这你的地盘,可不可以让我藏人?”
戚飞白哼道:“以前就算了,都是小事,现在你可是藏人家老婆,识微才不会惯着你。”
殷识微言简意赅,“可。”
戚飞白:“……”
可恶啊,他觉得自己的脸挨了一巴掌,好痛!
此刻他终于发现,殷识微不仅眼瞎而且心盲,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殷识微了。
“继续说。”姜篱朝岑知絮抬了抬下巴颏儿。
“你们在说什么?”戚飞白忍着气问。
萧宁回答:“岑夫人在说她和周城主的爱情往事,刚刚说到双修。”
戚飞白眼睛一瞪,“双修!?”霎时间气血上涌,脸红得跟番薯似的,“你们怎么能听如此没羞没臊的东西?”
姜篱翻了个白眼,“那你睡觉去。”
戚飞白沉默了一下, 举手道:“稍等。”
他返身离开,没过多久,搬回来一个矮金裹脚杌子,坐到岑知絮跟前。搬来杌子不算,他还带了一包瓜子。这厮坐得太前,挡大家视线。后头众人也纷纷上前来,围坐在岑知絮跟前,把她围得铁桶一样严实。只有殷识微独自跪坐在远处的案几边上,静静雕刻陶埙。
岑知絮:“……”
她迟疑片刻道:“我可以继续了吗?”
众人一致点头。
岑知絮说,她当机立断,脱光衣裳,躺入了周灵溪的怀抱。那时她一心救人,不曾想过后果,更不曾想过自己的将来,只想着只要他活下来,她便心满意足。
然而她毕竟年轻,道法修得不到家,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会研习房中术这种东西?对于双修之法,她仅仅从书上看到过,并未有过深入的研究。她与周灵溪双修,虽然清除了毒素,但也不小心把一些毒素引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无法挽救自己。周灵溪尚在昏迷,她不能叫醒他帮自己清毒,也没脸面让他发现自己投怀送抱。她匆匆离去,回家求救,慌乱间不小心落下一个药囊。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尸毒入体太久,毁了她的经脉。
岑家想尽办法,保下她一条命。可她经脉已废,再也无法修道了。大夫还说,尸毒伤身,她日后恐难有孕。
婚前苟合,世家大忌。她顾惜自己的名誉,更不想污了周灵溪的名声,只说自己路遇凶尸,不曾告诉任何人那日夜晚发生的事。岑家把她的情况告诉周家,周灵溪遣人来说,周氏家风清正,绝不违背诺言。既然婚约已定,周氏必当履行婚约。
十六岁的少女,空有一腔柔情,却不知道柔情不是金银,不是权位,换得来自己的感动,换不来美好的将来。她天真地想着,等到大婚之后,她便把真相告知周灵溪。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就算她难以生育,往后他们夫妻二人也定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同年冬日,周氏履行多年前两家的约定,娶她过门。
大婚当日,她作别父母,登上周家的花轿。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岑家女,而是周家妇。沉重的花冠压在她的头顶,锦绣喜帕遮住她的视野,她心里后知后觉地感到惶惑。花轿落地,她看见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到她的眼前,当握住这只温暖的手时,她忽然感觉到了安定。
灵溪、灵溪。她默念这个名字。
修为尽废的悲伤在此刻褪去,她想即使她刻苦修行,也做不了通天彻地的大能,还不如做周灵溪的妻子,操持家宅,生儿育女,热闹喜乐地度过一生。
大婚当夜,当他挑开她的喜帕,她怀着期待和甜蜜,说起他们在牛头山的那晚。
她期待着他的反应,心想他或许会很惊喜,郑重向她道谢,然后许诺她一生一世。其实她并不期望他报什么恩,只要他爱她疼她就好。然而,当她抬起眼来,对上周灵溪略带失望的双眸,滚烫的心仿佛被浇上一盆水,瞬间凉了下来。
“原来你早已失去贞洁。”周灵溪低声叹息,“我并不在意你是否能够生育,周氏许下承诺,便不会失信于世交,可我无法忍受你的欺瞒。”
“欺瞒?”她愣了。
周灵溪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大婚之夜,她独守空房。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周灵溪说她说谎?第二日清晨,她含着委屈独自去慈安堂拜见婆婆。周灵溪也早早候在那里,身侧还立了个聘聘婷婷的女人。女人梳着妇人髻,一身藕荷色衣裙,身条纤纤,似湖边垂柳。女人见了她,似有愧疚一般,咬着唇,飞快避开她的视线。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她仍然抱着期望,寻求解释的目光投向周灵溪。
周灵溪执起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温声道:“这是我的表妹徐氏。一个月前来我家投亲,路过牛头山,恰好救了被凶尸所伤的我。为报她救命之恩,我已纳她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