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想要变成富户,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推着借来的板车出门。
她家的田螺多,洗菜盆根本装不下,她便用了洗衣服的盆来装。
吴大妞看着盆边清晰的污渍,嗫嚅道:“娘,要不要把盆洗一洗。”
“洗什么洗!” 钱氏横吴大妞一眼,“这些我们又不吃。你个扫把星,整日不想点好的。”
吴大妞张张嘴,喉咙里终究没发出声音。
吴大狗是绝对不愿意去卖田螺的,吴家的小儿子吴耀祖才三岁,压根走不了远路,于是只有吴大妞跟着钱氏出门。
钱氏知道黎语摆摊的位置,故意把摊子停到了她对面。
钱氏没到来时黎语就看到了她,淡淡地瞥她一眼,眸中波澜不惊。
隔壁卖烧饼的汉子卫松发现钱氏卖的是田螺,不淡定起来,“怎么又来一个抢生意的。”
“不用担心。”黎语道:“她的东西怕是卖不出去多少。”
因为实在好奇钱氏能把田螺做成什么样,昨天下午她借着看衣服尺寸的名义到王老太家待了一会儿。
可巧,正好听到隔壁的钱氏和吴大妞到院子里说话,听到钱氏说随便洗洗,她当时就笑了,田螺不好做的一个原因便是有泥,为了做好吃,必须先让田螺吐泥,之后多次清洗,否则根本无法下口。
黎语好整以暇,等着看钱氏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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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抢黎语生意,看到有男人往黎语的摊子上走,钱氏立刻大着声音招揽,“田螺,好吃的田螺,五文钱一碗。”
男人没吃过田螺,好奇它的味道,忍不住回头看。
钱氏更大声地招呼,“客官要买田螺吗?五文钱一碗,好吃又便宜。”
男人想要试试,但是下一刻目光就触及到了木盆侧面的泥渍。
抬起的脚收回,男人摇摇头,三两步走到黎语的摊子前,“要一斤卤排骨。”
黎语哎一声,取出排骨包起来。
男人顺嘴问:“老板,你吃过田螺吗?”
黎语道:“吃过,我还能做,昨天便卖了一回。后天也会卖一些,客官如果想吃,到时候可以来买。不过我的田螺会比对面那家的田螺贵。”
男人道:“贵些不要紧,干净好吃就行。”他家是卖油的,并不缺买田螺的几文钱。
*
对面,钱氏见男人不搭理她,大声骂道:“当家的没了还在外面勾搭人,真是不要脸。”
买卤肉的男人正好听到这话,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他问。
他瞪着眼,因为恼怒,额头的青筋暴起。
钱氏吓得腿一软:脸上血色褪去:“没...没什么。”
男人哼道:“不想惹事就管住你的嘴!”
钱氏嗫嚅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男人停顿了会儿,粗声粗气离开。
钱氏看人走远,啐了一口,“有本事打我呀!”
旁边,吴大妞看着自家亲娘的模样,默默地往右挪了半步。
*
有了第一个客人后,第二个第三个随之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市上的行人渐渐增加,黎语的摊子前则如往常一样围满了人。
这个要半斤卤肥肠,那个要半斤卤土豆,一个个掏钱掏的利索。
有几个客人常来黎语的摊子买卤肉,现在彼此熟悉了,见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们,干脆站到了一边谈天说地,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
对面的钱氏看着黎语的摊子,眼中几乎喷火。
眼角余光看到吴大妞在发呆,一脚冲着她的膝盖踹过去,“还不站起来吆喝。”
吴大妞被踢得多了,早已经习惯,忍着疼喊:“卖田螺,好吃的田螺,五文钱一碗。”
她没吃早饭,声音有些小,但正是这小小的声音,吸引了路边一对中年夫妻的注意。
妻子看到吴大妞枯黄的头发和瘦小的身体,起了恻隐之心,即使不爱吃田螺,也对身边的男人道:“我们买一碗田螺吧。”
男人和妻子一样心善,虽然觉得田螺不干净,还是停下来掏出了五文钱递到吴大妞眼前,“我要一碗田螺。”
竟然来了生意,这赔钱货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钱氏心里想着,快速的把钱接过,接着给人弄田螺。
为了卖更多的钱,田螺中有许多汤,按着正常的做法,钱氏应该把汤去掉,只给田螺。但她却不这么干,见夫妻俩面相柔和,不是那种泼辣的,她便眼也不眨的盛了足足有小半碗汤的田螺,然后一股脑地倒入折叠成漏斗状的油纸中。
“店家,你放了那么多汤,我们怎么拿?”男人拧着眉,有些不满。
反正已经拿到了铜板,钱氏的态度不复殷勤:“自然是用手拿。”
男人不接,“你将汤倒回去。”这油纸一看就不是好的,里面放上汤,估计到不了家,这纸就得破了。
钱氏压根不理男人,把油纸包往案板上一丢,“田螺已经包好了。”
男人看着隐约透出汤汁的纸,生出几分怒气,“你这店家怎么回事?我只是让你把汤倒回去,也没让你给我装田螺,你就这么冷淡。怪不得没生意!田螺我不要了,你把铜板退给我。”
钱氏一听退钱不干了,嚷嚷道:“你已经买了,我也包好了,我不退。”
男人道:“我还没碰过,你快把钱退给我。”
“不退,就不退。”钱氏捂紧钱袋,一脸的凶神恶煞。
男人:“......”
“算了,我们走吧。”女人看着自家相公受委屈,有些心疼的同时也有些心寒,她是觉得女孩可怜才买田螺,谁知竟碰到不讲理的,早知便不买了。
罢了,只当掏五文钱打发乞丐吧。
没拿包好的田螺,女人拉着男人离去。
“哼,不要正好,我还能多卖五文钱。”钱氏把油纸包放好,等着下一个人来买时直接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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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看到钱氏的操作,默然无语。
她发觉她高看钱氏了,钱氏比她想要的还要蠢,蠢到无可救药的那种。
跟一个蠢货没什么好比的,黎语卖完肉直接推着车回家,完全无视钱氏几乎喷火的眼神。
“一个个的都不知好歹。”钱氏看着黎语的背影,咬牙切齿。明明她的田螺更便宜,那些人却一个也不来买,没一点眼光。
吴大妞止住声,大气不敢出,生怕被钱氏想起。
但钱氏怎么可能忘记她,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我让你停了吗?还不接着吆喝!”
吴大妞顿了顿,顶着五个巴掌印继续喊。
可等到她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人过来买,即使听到价格有心动的,看到木盆上的泥渍后也退了回去。
于是,等钱氏下午推车回去时,只挣了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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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离村的时候,钱氏趾高气扬,到处吆喝她要挣钱了,所以村里的人无比关注她的买卖情况,正午无事,三三两两的聚在钱氏回家的路上等着。
远远的看钱氏回来,有那性子急的,直接跑过去问:“钱家嫂子,你今天卖了多少铜板?”
钱氏没好气地瞪说话的人,“我挣多少关你什么事?”
这人一听,便明白什么情况了,当即回去对其他人道:“看来是没挣到。”
“可不是,姓钱的惯会显摆,眼下什么也不说,还黑着一张脸,保准是没挣到了。”
“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不然大家岂不是都去做生意了?”
“就是,就是!”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让钱氏大为光火,“我挣得少,是因为我走了正当路子,哪像黎语,大庭广众之下勾引人,不然谁买她的卤肉?”
这下,那些吃过黎语的卤肉的人家不满了,“姓钱的,黎语的卤肉最是美味,你的田螺卖不出去,是你做得不好吃,你少来血口喷人。”
钱氏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拿了黎语的好处,自然给她说话,我偏不,她就是个不守妇德的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