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即将驶出中国海域,东印度公司的人必然不会在中国海域内动手,但出去了可就不一定了。
房舱里两个男人盘腿坐在各自的铺位上。
殷弘绪悄悄睁开了眼,偷眼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顾风年,却见顾风年睁着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殷弘绪吓了一跳,连忙把眼睛闭上,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必然会来追击。
凭如今这艘船上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东印度公司的对手。
殷弘绪深信不疑,等到苏无问陷入险境,他对面坐着的这位顾风年必然会自报身份,出手救下苏无问。
他倒要看看,顾风年究竟暗中带来了多少手下?
坐在他对面的顾风年把眼睛从殷弘绪的身上移了开去,转向别处,怔怔地望着舷窗外走神。
有殷弘绪在手,就不怕东印度公司的人追上来了。
殷弘绪必定知道东印度公司的人肯定会追上来的,他不可能胆子那么大,毫无准备就来了。
他总得给他自己留条后路,必定是有接应他的人跟着他的。
届时等到打起仗来,只要看住了他,别让他逃走了,等到战事危急了,殷弘绪必然会出手,借助天主教传教会的力量,跟东印度公司打一仗,正好令他们两败俱伤。
殷弘绪转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打了个呵欠:“顾主管,夜深了,咱们歇息吧。”
顾风年应了一声,两个人躺了下来。
很快,二人便双双沉入了梦乡。
响亮的号角声把顾风年惊醒了。
他睁开了眼,第一个想看的人就是殷弘绪,看看他还在不在,却见殷弘绪也正醒来坐起身。
顾风年长吁了一口气,可能是累了,方才他竟然睡得那么熟。
他朝着舷窗外看去,只见外面红彤彤亮堂堂的一片。
殷弘绪也发现了不妙。
“顾兄,走。咱们出去瞧瞧。”
顾风年点了点头,两个人起身披上了衣裳,穿上了鞋,一前一后来到了甲板上、
苏无问和船上的一众兄弟们都已经整装待发,各就各位了,船上的人戒备都很高,警惕地瞧着对面的船只。
对面远远驶来了一艘大船,但这艘船上火光通天,甲板上层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朝着苏无问的这艘船冲撞过来。”
“快快,改变航道,离它远一点。”
苏无问大声吩咐船上的船员。
兄弟们齐心协力地让大船尽快往边上驶去。
倒不是害怕远处那艘船上的火,怕是被它撞了一下,自己这艘船要是撞出个窟窿来,进了水可就不妙了。
顾风年看了看殷弘绪,不知他此刻会有何做法,却见他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呵欠,也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像是一脸倦怠的模样。
“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一艘船起了火,走吧顾兄,咱们继续回去睡咱们的觉。”
说着一只手搭在了顾风年的肩膀上,便要拖着他回转房舱。
顾风年跟着他进去了,他的床位正对着窗口,也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只见外头的火光远去了,骚乱的声音也逐渐平复下来,大概是已经安全了。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多想,准备再睡一会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晚上怕是不太平。
但这一整夜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再惊扰到他。
第二天一早一睁开眼的时候,又连忙瞧了瞧殷弘绪,他是很惊醒的,若是殷弘绪出去了,想必他会醒过来。
果然,殷弘绪还在他对面睡着。顾风年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晚上竟然什么事情也没再发生。
第二天一整日,风平浪静。
阳光晒在身上,暖意里带来了几分舒适,仿佛船只将顺顺利利地抵达法国,再不回起任何波澜。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天色又暗了下来。
殷弘绪拍了拍顾风年的背:“走吧,咱俩又该去睡了。”
顾风年没答话,点了点头,两人回了屋。
顾风年闭上了眼睛,听着水浪拍打在船上的声音。星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夜色很美。
半夜的时候,隐约听到外头又说话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把顾风年吵醒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对面躺着的殷弘绪,掀开被子起了身,静静地坐着听了一会儿外面地动静。
好大的喧嚷人,好像苏无问在跟什么人说话。
顾风年弯腰穿上了鞋子,殷弘绪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看着顾风年,仿佛他也刚刚才醒过来一般。
“顾主管去哪?”
“我出去看看。”
殷弘绪侧耳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我跟你一块去。”
他一翻身也做了起来。
殷弘绪来了劲了,看来是又出事了,他一直都在等着顾风年动手的那一刻,船上发生的事,他当然一件也不能错过。
两人匆匆来到了甲板上,好多人围在船尾。
顾风年与殷弘绪分开众人挤了进去,低头往下面一看,有一只小船停在他们的大船边上,船上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家,还有三个孩子。
这五个人衣衫尽湿,神情里透露出疲倦与狼狈之色。
小船上,上了年纪的男人仰头看着苏无问,正在对她说话。
“小姐,小姐,救救我们吧。我们坐的大船出了事了,我的儿子和儿媳为了救我们,都没了。就剩下孙子孙女了。小姐行行好,让我们上船吧。我和老婆子第一次坐船,哪里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几个都不会水,会没命的,求小姐菩萨心肠,救救我们吧。”
男人边上的老妇人跪伏在小船上,口中苦苦哀求着什么,连连磕头。
顾风年一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并不精通水性,但毕竟也做过几次船,知道船上的平衡极难掌握,稍有不慎就会翻出船去。
这老妇人跪着磕头,身子却一点也不摇晃,显然是精通划船之术的。
更何况--顾风年想到这里,以手掩面干咳了一声--“咳”。
更何况,以苏无问这个年纪,虽然确实还是位小姐,但换作别人,早就已经是夫人了。
小船上这人却口口声声唤她小姐,莫非是早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