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启阳县外的一处荒地上,芳草萋萋,夜风拂过,草丛中偶尔传来阵阵虫鸣声,嘶鸣长叫,如泣如诉。
忽然,斜坡处的一丛野草堆中探出一个黑影,滚动间,径直扑进附近的一个泥坑中。
坑内不知堆积了多少枯枝烂叶,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臭气味,直令人作呕。
林宗彦却恍若未闻,他那枯瘦如柴的小手不停地抠挖着,将那些脏污之物一层层地往身上涂抹,借此遮掩去人味。
“哇啊——哇啊——”
远处传来阵阵乌鸦的鸣叫之声,犹如魔鬼的低吟,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引得他浑身一颤,如惊弓之鸟一般,立马趴进泥坑里,放缓呼吸,不敢有丝毫动弹。
直至夜半三更,四周万籁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城门口附近的大树上,几只乌鸦紧闭双眼,挤作一团,进入了梦乡。
林宗彦这才僵硬着身子,忍着浑身的麻痛,踮起脚尖,脚步踉跄地向着北面狂奔而去。
沿途道路崎岖不平,他一路上磕磕绊绊,不知摔倒了多少回。但他借着皎洁的月光,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村落的模糊轮廓。
“汪汪汪!”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村内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柳家村内,离村口最近的是柳大山家。
原本一家六口正在熟睡中,突然听到大门口传来的敲门声,顿时惊醒过来。
大山媳妇紧紧搂着孩子,脸色苍白,惶恐不安地看着丈夫,声音颤抖着问道:
“当家的,外边不会是……是那东西吧?”
柳大山毕竟是一家之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挺直了腰杆,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两张符纸。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将其贴在房屋的门板上,另一张则被他紧紧地揣进兜里,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轻声安抚着妻子:“媳妇儿,你带着孩子躲在屋里别出声,我去外头看看情况,说不定是村里谁家出了急事需要帮忙。”
谁都清楚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可大山媳妇也不敢多言。
只听得外头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她的心也随之紧紧揪起,只能紧紧搂着孩子,轻声道:“当家的,你千万小心。”
柳大山脸上满是苦涩,却只能硬着头皮,拖着僵硬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
年前那时候,他们镇上还没来高人,柳家村就时不时的在半夜有人敲门。
若是开门还好,只是一家死一人;若是不开门,全家老小都难逃厄运。
“谁……谁在外边?”
柳大山双腿发软,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声音颤抖得厉害。
“叔,我是启阳县里的百姓,这会儿逃出来,正准备去桃花镇找高人求救。
路过贵村,想进来讨口水喝,顺便问问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外头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啊?”
柳大山惊愕出声,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心想,若是妖魔作怪,根本无需与自己说这么多话,直接一阵妖风袭来,他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应该是真的有人需要帮助。
随即,他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烧起来。
“你个驴粪蛋子,糟瘟的东西,老子差点被你吓个半死。”
“这大晚上的,谁会像你这样乱敲门?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啊?”
门从里边打开,一照面,林宗彦就被呼了一脑瓜子,打得他耳朵嗡嗡直响。
他捂着脑袋,弯着腰连连道歉。
所幸,对面的汉子只是一时气愤,骂了几句后,便让他在门边等着。
对方转头跟家里人交代完,过来时还塞了一个野菜团子到林宗彦手中。
“叔?”
林宗彦惊讶地抬起头,眼眶仍是红红的,如兔子般可怜。
“愣着干啥?肚子都能打鼓了,还不赶紧吃东西?”
柳大山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看着他浑身狼狈不堪,年纪和自家二小子相仿,心底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
他从水缸里舀起一勺清水,伸手递到林宗彦手里,然后踏出院子,挥挥手,在前面领路道:
“跟紧我,你说的事得找我们村长商量一下。”
“如今桃花镇已经改名叫白云镇了,不是我们周围四个村子的人,轻易可进不去里边。”
当然,就算是那些路过的行商也不例外。
林宗彦鼻子一酸,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凑到对方身旁低声道谢。
柳大山脚步一顿,哼了一声,只是将手里的火把往旁边挪了挪,便没再开口。
距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座土坯房内。
柳村长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土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对面的半大小子从包袱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他的眼神闪了闪,摆了摆手道:
“老头子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你把信收好。
且先在老头子家歇息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再带你去镇上。”
林宗彦纠结的皱着眉头,张嘴正要说话,又被柳村长打断道:
“这会儿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你安心歇着就是。
就算着急,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们也不敢同你出去冒险。”
“是,村长爷爷说的有理,是小子着急了。”
林宗彦倒也识趣,见对方面色不佳,急忙应和着点头,随村长家的小孙子去了隔壁房间。
等人走远,旁边一位与柳村长年纪相仿的老妇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
“当家的,这娃子所说的,会不会其中有诈?”
柳村长将烟杆子往椅腿上一磕,弹掉烟灰,不慌不忙地说:
“什么诈?就你心思多。咱们村穷的叮当响,他能贪图咱们什么?即便真有什么问题,又怎能逃得过咱们陈大人的火眼金睛?”
话虽如此,柳村长还是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几张护身符,叫来两个儿子,让他们趁夜赶往镇上送信。
“别的话不必多说,只需将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大人听。究竟该如何处置,你们听命行事即可。”
“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事交给我和二弟,准保没问题。”
大儿子拍着胸脯,说完,就与老二一起,趁西厢房那小子洗澡的时机,蹑手蹑脚地从大门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
白云山山脚
一支造型奇特的队伍正朝着镇子的方向行进。
半途中,几道黑影从旁边的草丛中窜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吱吱——”
几只背上绑着大水桶的蜘蛛被惊吓到,摇晃着身躯,桶里的大头鱼也不停地向上跃起。
“呵呵,我还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旭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松鼠精从后面走过来,入眼就瞧见一窝红毛狐狸,和两条大腿粗的青蛇拦在路中间。
他眯起眼睛,正准备从身后抽出灵剑,试试近来修炼的飞剑术。
然而,他的手刚抬起,就看到对面的那群小妖怪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呜呜呜”地发出声音,朝着陈旭不住地磕头。